我悄无声息地翻越高墙,潜回南镇抚司那间阴冷的小院,仿佛从未离开。窗外寒风呼啸,更漏声遥遥传来,已是子夜时分。怀中的铜钱冰冷坚硬,腰间褡裢已空,但西山乱葬岗那片冻土之下埋藏的二百余两官银,却如同一块沉甸甸的压舱石,让我在惊涛骇浪中保有了一丝难以言喻的镇定。
我除去夜行衣,仔细藏好,刚和衣躺下,试图调息片刻——
砰!砰!砰!
院门竟被急促而沉重地敲响!声音在万籁俱寂的深夜显得格外刺耳惊心。
“杜千户!杜千户!快开门!田大人急召!”周镇抚焦急嘶哑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惶。
我心猛地一沉!田弘遇深夜急召?莫非……东窗事发?是我夜出藏银的行踪暴露了?还是骆养性发动了更凶猛的反扑?
瞬息之间,脑中已闪过无数可能。我迅速起身,整理好常服,深吸一口气,压下所有情绪,脸上恢复平静,甚至带上一丝恰到好处的“疲惫”与“惊疑”,拉开了院门。
门外,周镇抚脸色煞白如纸,呼吸急促,官帽都有些歪斜,身后跟着两名田弘遇的心腹净军侍卫,眼神锐利如鹰。
“周镇抚?何事如此惊慌?”我蹙眉问道,声音带着刚被吵醒的沙哑。
“快!快随我去见田大人!出大事了!天大的事!”周镇抚根本不容多问,一把拉住我的胳膊,几乎是拖着我就往外走。那两名净军侍卫一左一右,看似护卫,实为押解,气氛凝重到了极点。
一路无话,只有急促杂乱的脚步声在空旷的廊庑间回荡,敲打着每个人紧绷的神经。直入南司深处,来到一间平日绝少启用、灯火通明的密堂之外。
堂外净军侍卫林立,刀出半鞘,杀气森然。周镇抚在门口停下,喘着粗气,整理了一下衣冠,深吸一口气,才颤声通报:“卑职周奎,奉令带杜文钊到!”
“进来!”田弘遇的声音从内传出,竟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颤抖和……兴奋?
我们推门而入。只见田弘遇并未坐在主位,而是如同困兽般在堂中急促踱步,身上竟未穿蟒袍,而是一身暗紫色的常服,手中紧紧攥着一卷明黄绸缎包裹的物事。他面色潮红,眼神却亮得骇人,混合着巨大的恐惧与一种孤注一掷的狂热。
堂内再无他人。
“卑职杜文钊,参见……”
“免了!”田弘遇猛地打断我的行礼,一步跨到我面前,目光如钩,死死盯住我:“杜文钊!本官再问你一次!通州之事,货栈火器,冯保遗案,还有那‘影’字……你所言,可有半分虚假?!”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如同从牙缝里挤出来一般,带着千斤重压。
我心中剧震,面上却沉静如水,迎着他的目光,斩钉截铁道:“回大人!卑职所言,句句属实!愿以性命担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