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还扣在掌心，屏幕朝下。客厅的灯亮着，光线落在桌角那杯没喝完的汽水上，气泡已经没了。
陈浩没动。
苏珊坐在他旁边，手指轻轻碰了下他的手腕：“我们得把这事说清楚。”
卡尔立刻抬头：“我都准备好了，就等你们一句话。”
娜娜站在茶几旁，手臂一抬，投影直接展开。文件标题跳出来：共生计划合作条款摘要。
“会议明晚八点开始。”她说，“是否参加，需要现在决定。”
陈浩终于开口：“我还没想好。”
“我知道你怕什么。”苏珊看着他，“你怕再被关起来，怕睡不好觉，怕哪天醒来又得拼命。可这次不一样，协议里写了能轮休，也能退出。”
“写在纸上的东西最不靠谱。”陈浩摇头，“上次诺维安也签了保密协议，结果呢？差点把我脑子格式化。”
“但这次是公开项目。”娜娜说，“十七个独立实验室复现了我们的模型，他们没法单独操控数据流向。研究院的每一次操作都会留痕，且接受第三方监督。”
“听着像政府办的养老院。”陈浩嘀咕。
“比养老院设备好。”卡尔翻着投影，“量子纠缠阵列、微型重力场发生器、高精度生态模拟舱……这些东西不是租来的，是给我们用的。咱们之前连见都没见过。”
“你光看好的。”陈浩瞪他，“有没有写他们半夜突然断网、切断通讯、然后说‘系统升级’？有没有写实验体失踪后只发一封邮件说‘意外离世’？”
卡尔语塞。
娜娜翻页，调出一段记录：“过去十年，该团队发起五次大型研究，全部完成。成员无一失踪，成果全部公开，未申请专利垄断。其中三次研究曾中途终止，原因均为外部资金撤出，而非内部事故。”
“所以他们是穷疯了才来找我们？”陈浩咧嘴。
“是认可。”卡尔抢话，“他们是因为我们的数据才改主意的。李振华教授之前质疑采样误差，现在他们的复现实验误差只有百分之一都不到。这说明我们做对了。现在有人愿意拿最好的资源跟我们一起往下走，你非要说人家图谋不轨？”
“我不是不信科学。”陈浩坐直，“我是不信人。人会变，今天握手明天捅刀的事见多了。咱们这几个，一个胖子，一个学生妹，一个小屁孩，外加一个机器人，凭什么让人家真心实意合作三年？”
“因为我们有用。”娜娜平静地说。
屋里静了一下。
卡尔笑了：“她说得对。”
“我也知道我们有用。”陈浩叹气，“可有用的人最容易被扔进锅炉里烧。”
苏珊没说话，只是把手搭在他胳膊上。
过了几秒，她低声说：“我不想再躲起来。我不想楼下王阿姨问我是不是又去外星出差了，不想小孩看见我就喊‘科学家姐姐’然后跑开。我想做个普通人。我现在在图书馆上班，整理书架，帮老人查资料，有人跟我打招呼，我会笑。这种日子我过了快两个月，我很喜欢。”
“我也是。”陈浩点头，“昨天还有个大爷让我修电动车，我说行，他就请我喝了瓶汽水。那种感觉……挺踏实的。”
“可外面的世界也在变。”卡尔指着投影，“深空监测网最近捕捉到三段异常信号，频率和我们发现的那个蓝色光带一致。研究院怀疑那是某种能量节点的共振反应。如果我们不去查，别人也会去。可他们没有我们的数据积累，很可能会出事。”
“那就让他们出事呗。”陈浩摊手，“关我们什么事？”
“如果出事的地方是地球轨道附近呢？”娜娜问，“如果下一个信号源出现在月球背面，而探测器失控撞向地月通讯中继站呢？到时候全球断网，交通瘫痪，你修的电动车也跑不起来。”
陈浩皱眉：“你是说这不只是科研？”
“是潜在风险。”娜娜点头，“我的数据库显示，类似频率曾在七十年前一次卫星爆炸前出现过。当时没人注意到。”
“所以现在不光是探索，还是排雷？”陈浩摸后颈，“那更不该让我们去。我们应该报警，让军方处理。”
“军方已经在关注。”娜娜说，“但他们缺乏理论支持。研究院是唯一拥有完整分析模型的团队——也就是我们。”
卡尔盯着陈浩：“如果我们不去，没人能真正理解那是什么。可如果我们去了，就能从源头搞清楚它会不会炸，什么时候炸，怎么防。”
“听起来像救世主剧本。”陈浩冷笑。
“不是救世主。”苏珊忽然说，“是责任。我们发现了它，我们懂它。就算不想当英雄，也不能装看不见。”
“可我不想失去现在的生活。”陈浩声音低了，“我想继续吃街边烤肠，想躺着刷视频，想被人叫胖子而不是首席研究员。我想活得简单点。”
“谁不想？”苏珊轻声说，“可有时候，简单活不了。”
娜娜翻到最后一页：“协议第七条：任何成员可在提前两周通知的情况下退出项目。期间保留数据访问权限，允许远程协作。每季度轮休三十天，可分两次使用。”
“真的？”陈浩抬头。
“文件原文。”娜娜说。
卡尔立刻接话：“那就是说，我们可以去，也可以回。可以研究，也能修电动车。”
“只要你想。”苏珊看着他，“我们可以一起去，一起回来。不是丢下现在的生活，而是带着它往前走。”
陈浩没说话，低头看着手机。
过了很久，他问：“如果我们答应，第一件事是什么？”
“确认参会。”娜娜说，“会议明晚八点，迟到视为放弃资格。”
“那他们还挺严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