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浩睁开眼的时候，卡尔正蹲在电源箱旁边，手里拿着一块锈迹斑斑的金属片，对着灯光看了又看。
他没动，只是盯着天花板上的裂缝。那道缝昨天还只有指甲盖宽，现在快能塞进一根手指了。
“修好了？”他问。
卡尔头也不抬：“换了个控制模块，用的是货舱里翻出来的老电路板。能撑一阵，但别指望它跑长途。”
“有就行。”陈浩坐起来，脖子咔咔响了两声，“总比瘫在这等死强。”
苏珊靠在副驾位置，手里还攥着扳手。她胳膊上的绷带有点发黄，估计是太久没换药了。
“氧气循环系统呢？”她问。
“漏了一点，补上了。”卡尔站起身，拍了拍裤子，“管子老化，接头松了。现在压力稳定，但效率掉了一半。”
“那就是说，咱们呼吸的空气越来越稀？”陈浩咧嘴，“以后说话得省着点，一句顶一句用。”
没人笑。
娜娜站在控制台前，手指在面板上划了几下。屏幕亮起，跳出一行行数据。
“能源剩余百分之七点六。”她说，“食物存量可维持十天。水循环系统正常，但过滤膜需要更换，否则三天后水质会变差。”
陈浩吹了声口哨：“好家伙，咱们现在是穷得连空气都限量供应了。”
“这不是新情况。”卡尔靠在墙边，“从能量陷阱出来那天起，我们就一直在吃老本。”
“问题是老本快吃完了。”苏珊低头看着工具包，“我们得找新的资源。”
“附近有没有能落脚的地方？”陈浩看向娜娜。
她调出星图，光点一闪，一片灰蒙蒙的区域被圈了出来。
“前方三十七万公里处有一片小行星带。”她说，“标记为惰性矿带，理论上含有硅铁、镍钴和少量稀有矿物。探测信号显示表面有裸露矿脉。”
“听着像自助餐厅。”陈浩凑过去，“能不能去挖点？”
“可以。”娜娜点头，“但该区域存在高频引力扰动，通行风险较高。已有三艘废弃飞船残骸确认坠毁于其中。”
“也就是说，进去可能变成第四艘？”苏珊皱眉。
“也可能成为唯一一艘活着出来的。”卡尔突然开口，“不动，咱们十八天后断电。动，还有机会抢点东西回来。”
“你什么时候这么积极了？”陈浩扭头看他。
“我不是积极，是清醒。”卡尔冷笑，“你以为躺着就能等到救援？这地方连信号都传不出去，谁来找我们？”
舱内安静了几秒。
陈浩摸了摸下巴：“所以现在是两条路。一条是原地等死，一条是往前找死。选哪个？”
“不一定非得死。”娜娜说，“我们可以试探性接近，先派无人机侦察。”
“哪来的无人机？”苏珊问。
“拆一台报废的。”娜娜指向角落，“b区储物柜里有两具旧型号，还能用零件。”
“那你赶紧拆。”陈浩摆手，“我现在连做梦都想看见一块完整的太阳能板。”
卡尔蹲下去检查推进器线路。他把一段烧黑的线头剪掉，接上从机器人身上扒下来的导管。
“这玩意儿撑不了多久。”他说，“下次加速别太猛，不然真要靠划船了。”
“划船也行啊。”陈浩靠在椅背上，“我小时候划过公园脚踏船，一边踩一边吃烤肠，美得很。”
“你现在胖成这样，上去船就沉了。”苏珊瞥他一眼。
“那是体重超标，不是密度超标。”他拍拍肚子，“我还浮着呢。”
娜娜已经开始拆解机器人。她的手指灵活地拧开螺丝，取出内部电池和传感器。
“预计两小时完成组装。”她说，“侦察范围五百公里，传回图像精度可达厘米级。”
“够用了。”陈浩点头，“看到矿就冲，看不到就撤，简单明了。”
“前提是能活着飞进去。”苏珊盯着星图，“那片区域引力乱流太强，稍微偏一点就会撞上石头。”
“那就别偏。”陈浩笑，“咱们又不是新手司机，方向盘还是握得住的。”
“这不是开车。”卡尔抬头，“这是在雷区跳舞，还蒙着眼睛。”
“那也得跳。”陈浩站起来，走到控制台前，“你说不动，咱们就在原地耗着？等氧气一点点抽干？等饭盒一个个空下来？然后轮流躺进休眠舱，假装自己还能活到救援来？”
没人说话。
他知道他们在想什么。
他也怕。
但他更怕那种慢慢熬死的感觉。
像一盏油灯，火苗越来越小，最后啪的一声灭了，没人注意，也没人记得。
“我们已经躲过风暴，甩掉那五个鬼东西。”他说，“现在怕个石头带？”
“这不是石头带的问题。”苏珊低声说，“是万一进去出不来怎么办。”
“那就别让船进去。”娜娜忽然说。
三个人同时看她。
“只派无人机构建安全航道。”她继续说，“确定路线后，由一人驾驶小型穿梭艇采集样本，其他人留守主船。一旦发生意外，主船立即脱离。”
“听起来靠谱。”陈浩点头，“谁去？”
“我去。”卡尔说，“我对机械熟悉，操作精度高。”
“你还得修设备，不能出事。”苏珊摇头，“我去。”
“你胳膊还没好利索。”陈浩拦住她，“而且你上次开艇差点撞上陨石，还是换个司机吧。”
“我会小心。”
“我也能开。”陈浩举起手。
“你？”苏珊瞪他，“你连倒车入库都费劲。”
“那是地球驾照的事。”他不服气，“太空无重力，随便漂，多自由。”
“自由到把自己漂进黑洞？”
“不至于。”
娜娜打断他们：“人选可以再定。现在需要先确认航道是否可行。”
她把拆好的零件摆在桌上，开始焊接外壳。
陈浩凑过去看：“你这手艺越来越像人了。”
“什么意思？”
“以前做事规规矩矩，现在也会拼凑对付了。”他笑，“跟我们学的吧？”
“学习能力是基础功能。”她说，“适应环境才是生存关键。”
“这话听着怎么有点心酸。”
“我只是陈述事实。”
卡尔检查完最后一组线路，站起身伸了个懒腰。
“动力系统暂时稳住了。”他说，“短距离移动没问题，但别指望连续加速。”
“够了。”陈浩拍拍他的肩，“只要能动，就有希望。”
“希望是免费的。”卡尔冷笑，“但资源不是。”
苏珊打开物资柜，数了数剩下的压缩饼干。
“九天半。”她说，“如果每人每天少吃一口，能撑到第十一天。”
“省那一口干嘛？”陈浩说，“还不如吃饱了想办法赚钱。”
“我们现在赚不来。”她合上柜门，“只能捡。”
“捡也是技术活。”他咧嘴，“你看拾荒大爷都能月入过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