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浩睁开眼的时候，主机的绿灯正一闪一闪。他盯着看了三秒，伸手摸了过去。温度正常，外壳不烫手。他松了口气，坐起身，肩膀咔的一声响。
他扭了扭脖子，站起来走到门口。门框有点歪，但能开到最大。外面走廊的灯亮着，不是昨晚那种昏黄的光，是白的，稳的。
他走出去，脚踩在新铺的地面上。这地方昨天还是碎石堆，现在踩上去平得像桌面。墙边的通风管嗡嗡响，吹出来的风没有灰尘味了，是干净的冷气。
他一路走到广场。太阳刚升起来，照在主楼外墙上。那面墙以前塌了一半，现在用金属板补上了，反着光，像一面镜子。太阳能阵列也架好了，一排排黑板整齐地对着天空。净水装置在角落哗哗流水，声音不大，但一直没停。
他在广场中间站住，抬头看天。蓝得很彻底，连云都稀薄。风吹过来，带着一点凉意，不刺骨。
没多久，娜娜来了。她站在他旁边，镜头转了一下。
“结构检测完成。”她说，“承重达标率98.6%，系统无异常预警。”
“那就是不会塌？”
“目前评估，不会。”
“挺好。”陈浩咧嘴，“我还想多活几年。”
又过了一会儿，苏珊和卡尔从东侧通道走过来。苏珊手里抱着一块板子，上面贴着纸，写着字。卡尔肩上挂着工具包，走路还有点跛，但脚步很实。
“最后一份清单交了。”苏珊说，“厨房今天早上通了燃气，第一顿饭已经煮上了。”
“有肉吗？”陈浩问。
“有罐头。”
“那也算。”
卡尔蹲下，用手摸了摸地面接缝。他按了几处，点头：“焊得不错，没人偷工减料。”
“你以为谁都像你以前那样？”陈浩笑，“总想着少干点活。”
“那时候不信能修好。”卡尔站起来，“每次睡醒都怕又塌了。”
“我也是。”苏珊看着远处冒烟的烟囱，“昨晚梦见宿舍区又塌了，我跑出去，结果发现你们都不在。醒来的时候，心跳得厉害。”
“现在呢？”
“现在……”她吸了口气，“看到炊烟，突然想哭。”
“别哭啊。”陈浩拍拍她肩膀，“哭了我也没纸巾。”
苏珊瞪他一眼，嘴角却翘了。
娜娜忽然说：“这不是暂时的稳定，是可持续的状态。”
“你这话比领导讲话还正式。”陈浩说。
“我只是陈述数据。”
“可你以前不说这种话。”
“观察样本足够多之后，结论会更准确。”她顿了顿，“你们在最危险的时候，也没有放弃彼此。这种行为不在初始程序预测范围内。”
“所以我们赢了？”
“准确地说，是‘选择继续’的人赢了。”
陈浩笑了。他走到旁边一块金属板前，拍了拍表面。那是用旧设备熔铸的，还没刻字，但轮廓出来了。
“咱们没死，房子也没倒。”他说，“不是靠运气，是一步步修回来的。”
没人接话。风把衣服吹得贴住身体，又松开。
“以前我最怕干活。”陈浩继续说，“考试抄答案都嫌累。能躺着绝不坐着。谁能想到有一天，我会主动去接电线、搬钢板、挖地基。”
“你还挺适应。”卡尔说。
“不是适应，是发现一件事——只要有人一起干，再烂的地方也能变样。”
苏珊低头看着手里的记录板。上面全是划掉的计划、修改的时间表、补丁一样的备注。她轻轻摸了摸其中一行字：“火山那次我说要换燃料管，没人听。现在想想，我不是对技术有信心，是对人没信心。”
“现在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