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压住第三个音,停住一秒,再往下走。第四个音“推”出去,第五个跟上,第六个拉长收尾。
一遍完。
“还行。”他说,“就是手指不听使唤。”
他低头看手。包着布的无名指和小指活动受限,按弦时总慢半拍。而露出来的食指和中指,一碰琴弦就疼。
“右手也换。”他说,“不用指腹,用指甲。”
他调整姿势,右手食指侧边轻轻刮过琴弦。声音清了一点,力度也好控制。
他再试一遍。
这次节奏更接近原版。
“第三个和第五个之间差点意思。”他说,“还是太快了。”
他闭眼回想自己第一次弹出那段旋律时的感觉。那时候手还没烂,动作也不熟练,反而有一种愣头青的冲劲。现在的谱子太讲究,少了点味道。
“这样。”他说,“你把‘顿’改成‘喘口气’,把‘推’改成‘憋着火’。”
娜娜更新注释。
陈浩再弹。
这一遍,他边弹边念:“起——走——喘口气——憋着火——接住——拉长——收。”
六个音连贯下来,尾音缓缓落下。屋里安静了几秒。
他睁开眼。
“成了。”他说。
娜娜掌心浮现文字:本次演奏与原始创意匹配度达91%,建议作为基础版本存档。
“存。”陈浩说,“以后谁想学,就照这个来。”
他把谱子摊在桌上,用一块小石头压住边角。纸上的字迹歪斜,数字涂改过两次,注释全是口语,看起来根本不像是正经乐谱。
但他看得认真。
“你说……这算不算创作?”他问。
娜娜没回答。
他也不需要回答。
他拿起记号笔,在谱子最上方写下三个大字:《基地之歌》。
写完他笑了一声。
“咱俩也算搞艺术的了。”
他把吉他放在腿上,又弹了一遍。这次没看谱,全凭记忆。六个音依次响起,节奏自然,尾音拖得刚好。
弹完,他哼了一遍,再弹一遍。
第三遍时,手指越来越热,包着布的两根指头发胀,露出来的两根刺痛不断。
但他没停。
第四遍,第五遍。
到第六遍,他已经能一边弹一边抬头看娜娜。
“你觉得怎么样?”他问。
娜娜镜头微动,掌心浮现文字:演奏稳定性提升,疼痛反馈强度未降低,建议评估是否继续。
“当然继续。”他说,“这才刚开始。”
他放下吉他,把谱子小心折好,塞进胸口口袋。纸角露在外面,被汗水浸湿了一点。
他站起身,活动肩膀。
“明天。”他说,“咱们试试别的音。”
他走到墙边,把吉他挂回支架。动作轻,生怕碰坏装饰的金属片。那些反光的小块在灯光下闪了一下,像星星眨了眨眼。
他转身要走,又停下。
“不对。”他说,“还不完整。”
他回到桌前,抽出那张谱子,展开。
拿起笔,在最底下写了一行新注释:
“此曲献给所有在废墟里捡零件的人。”
写完,他合上纸,重新塞进口袋。
“这下。”他说,“才算完。”
他走出两步,忽然回头。
“娜娜。”
“嗯?”
“你说……如果以后有人听到这个曲子,会不会觉得,这是个活人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