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厢房的门被宋卫东“吱呀”推开时,楚瑶正往大铁锅里倒麦芽糖水,咕嘟咕嘟的甜香漫了满屋。“哟,这是在做什么好东西?”他捻起一颗煮得半透的枣,咬得“咔嚓”响,“听说镇上供销社的蜜枣,能卖五毛一包?”
楚瑶的手一抖,竹筷掉进锅里,溅起的糖水烫得她缩回手,指腹立刻红了一片。林薇却不动声色地盖上锅盖:“给妈做着尝鲜的。”
“尝鲜?”宋卫东把枣核吐在地上,用脚碾得粉碎,“不如我们做笔生意?我帮你们卖,钱分我三成。”他俯身在楚瑶耳边压低声音,“不然我现在就去告诉妈,说你们背着她藏私房钱。”
蜜枣在宋卫东手里果然成了活钱。他每天哼着小调去镇上,凭着油嘴滑舌,把油纸包的蜜枣卖给供销社的职工,回来时口袋总是鼓囊囊的。林薇和楚瑶数着毛票时,指尖都在发抖——那是她们第一次靠自己挣到钱,每张纸币上都沾着野枣的甜和熬糖的苦。
好景不长。那天宋卫东醉醺醺地撞开门,空钱包“啪”地甩在炕上,酒气混着赌坊的烟味扑了满室:“妈的,手气背到家了!”
楚瑶的脸瞬间白了,她冲过去翻那空钱包,手指被磨得生疼。林薇的眼泪在眼眶里转了转,到底没掉下来,只是死死盯着宋卫东:“那是给孩子买奶粉的钱!”
“奶粉钱?”宋卫东嗤笑一声,抬脚踢翻了装枣核的簸箕,“老子的钱,想怎么花就怎么花!”
争吵声把赵金凤引了过来。她看着满锅熬糊的糖水和散落的油纸包,抄起门后的扫帚就打:“反了天了!竟敢背着我藏私房钱做生意!”
宋卫国突然从西厢房跑出来,用后背护住林薇:“妈!她们也是为了贴补家用!楚瑶怀着孕,不能动气!”
里屋的宋老实突然咳嗽起来,声音透过门板传来:“孩子们有心了……别打了……”
赵金凤举着扫帚的手僵在半空,看着宋卫国护着林薇的背影,又看看楚瑶苍白的脸,最终无力地垂下手臂,扫帚“哐当”掉在地上,惊飞了檐下的麻雀。
夜深了,林薇躺在炕上默默流泪。宋卫国在地上铺了很久的褥子,终于鼓起勇气躺到她身边,粗糙的手掌轻轻拍着她的背:“别哭了……对身子不好。”
“我就是想给孩子挣点奶粉钱……”林薇的哽咽声被棉被闷得发颤,“这屋子太小了,孩子生下来,连个放摇篮的地方都没有……”
宋卫国沉默地望着屋顶的梁木,那里还挂着他结婚时糊的剪纸。过了很久,他才低声说:“我去镇上找活干,我会盖起新瓦房的。”黑暗里,他攥紧了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