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垠的虚空,并非黑暗,而是被一种柔和的、仿佛自内而发的银辉所照亮。这光芒源自脚下——不,并非脚下,这里没有传统意义上的上下左右——源自周围无处不在的、如同浩渺星河般缓缓流淌的银色符号与几何光路。它们汇聚、分离、重组,构成无法理解的庞大信息篇章,寂静无声,却仿佛在诉说着宇宙最底层的秘密。空气(如果这虚空中有空气的话)中弥漫着一种冰冷的、带着臭氧与古老羊皮纸混合的气息,是纯粹信息与时间沉淀的味道。
艾拉、莱奥和索菲亚悬浮在这片银色信息海的中央,失重,却有一种被无形力量温柔托举的感觉。之前的激烈战斗、墨痕的冰冷低语、维度碎片崩塌的绝望,仿佛都成了遥远而模糊的噩梦。然而,怀中那本暗蓝灰色笔记传来的、如同归家游子般温暖而活跃的脉动,提醒着艾拉,这一切并非虚幻。
“这里……就是银莲花网络的……”莱奥的声音带着近乎虔诚的颤抖,他环顾四周,眼中倒映着流动的星河符号,他那科学家的灵魂被这超越想象的壮丽景象彻底征服,“信息本源层面……所有现实数据的交汇处……”
他的设备在这里完全失灵,屏幕一片空白,所有探测功能失效。在这个由纯粹信息构成的世界,物理仪器失去了意义。
索菲亚闭着双眼,身体微微颤抖,不是恐惧,而是因为过度丰沛的感知。她不需要再去“倾听”某个特定的回声,因为在这里,她就是置身于一个由无数“回声”构成的海洋。“我听到了……所有伦敦的声音……”她喃喃自语,声音如同梦呓,“蒸汽的轰鸣,霓虹的闪烁,乌托邦的赞歌,废墟的叹息……它们像无数条河流,在这里交汇……但又彼此独立,被……被那些‘气泡’包裹着。”
她指向远方。在那无垠的银色信息虚空中,悬浮着无数个大小不一、如同完美肥皂泡般的透明球体。每一个“气泡”的内部,都映照着一个截然不同的伦敦景象——有的充斥着黄铜齿轮与漫天蒸汽(齿轮伦敦),有的闪烁着全息广告与飞行器尾灯(赛博伦敦),有的只剩下断壁残垣与辐射尘(末日伦敦),有的则是纯净洁白、秩序井然的未来之城(乌托邦伦敦)……这些维度伦敦,如同被精心收藏的琥珀,在这片信息之海中沉浮。
而在所有“气泡”环绕的中心,是一个更加庞大、难以名状的结构体。它并非实体,更像是由无数不断生灭、变幻的银色光路与复杂到超越人类理解的多维几何形构成的、自我演算的庞大思维模型。它静静地存在于那里,散发着古老而疲惫的气息,仿佛一颗仍在缓慢跳动,却已布满裂痕的银色心脏。
银莲花网络的核心。
艾拉能清晰地感觉到,手中的笔记与那个庞大的核心结构体之间,存在着一种千丝万缕的、如同脐带般的紧密联系。笔记在这里不再仅仅是工具,更像是核心延伸出来的一个终端,一个……感官,或者说,一支笔。
她尝试着,不再通过复杂的语素或集中的精神指令,而是仅仅凭借一个意念,一个想要“看清”某个特定维度气泡内部细节的念头,去沟通笔记。
奇迹发生了。
笔记封面上,那些暗蓝灰色的纹路如同被注入了生命般亮起柔和的光芒。随之,远处一个代表着“蒸汽朋克伦敦”的气泡(并非齿轮伦敦,而是另一个类似的维度),其影像在她面前迅速放大、清晰,仿佛她瞬间拉近到了那个世界的上空,甚至可以听到了数秒,随着她意念的放松,又迅速缩小,恢复成远处的一个光点。
“它……它在这里就像……一个遥控器,或者一个……交互界面。”艾拉震惊地说道,她尝试将另一个代表着“末日伦敦”的气泡影像与旁边一个“乌托邦伦敦”的影像短暂地、极其轻微地靠近。就在两个气泡影像边缘接触的瞬间,她“看”到了一条极其细微的、由银色光路构成的“桥”在它们之间一闪而逝,同时,笔记传来一阵轻微的疲惫感。
“你在尝试进行维度间的基础信息交互!”莱奥尽管没有设备,但他的大脑就是最强大的分析仪器,他紧紧盯着艾拉的操作和那两个气泡的细微变化,“虽然只是最表层的影像接触,但这证明了这个核心层面具备连接不同维度的潜力!银莲花网络的全盛时期,可能就是通过这种方式维持着多元现实的稳定与有限交流!”
他陷入沉思,试图用纯数学和逻辑去理解这个核心的结构。“如果这些气泡是终端,那个核心是服务器……那么墨痕,就是一种……病毒?或者……一种旨在格式化所有数据、让服务器回归‘空无’状态的……清除程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