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红色的卡宴无声地滑出市委大院森严的铁门,蒋廷烨握着方向盘的指节泛白,车内空气凝滞,副驾驶座上,薛晚盈挺直着背脊,脸完全转向车窗那一侧,只有偶尔抑制不住的细微抽气声,泄露了她此刻汹涌的情绪。
窗外流转的城市霓虹,那些绚丽的色彩却照不进她空洞的瞳孔,眼泪无声地滑落,一滴,两滴......薛晚盈死死咬住下唇,不允许自己哭出声,那倔强挺直的脊背与微微颤抖的肩膀形成一种令人心碎的矛盾。
从小到大,父亲薛育彬就是她人生的榜样,母亲因为她的出生难产离世,是薛育彬既当爹又当妈,将她呵护着长大,她记得小时候发烧,是薛育彬彻夜不眠地用酒精棉球擦拭她的额头和手心,她第一次来月经惊慌失措,是薛育彬红着脸去超市买回所有品牌的卫生巾,悄悄放在她门口;她决定去英国留学时,薛育彬眼中那份不舍与担忧,至今想起仍让她鼻酸......
薛晚盈一直努力活成父亲的骄傲,成绩优异,品行端正,从不惹是生非,在英国那些年,即使被歧视、被孤立,她也咬牙挺过来,练习格斗,努力融入,就是不希望远在国内的父亲担心。她按着薛育彬的期望进入体制,兢兢业业,每一步都走得稳妥踏实。在她心里,父亲是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人,他的认可胜过一切。
唯独蒋廷烨,是她人生中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忤逆。
薛晚盈无法控制自己的心,就像无法阻止日出日落,尤其是在陆亦晗这个突如其来的“弟弟”出现后,蒋廷烨身上那种被至亲背叛的茫然与受伤,更让她只想紧紧抱住他,告诉他还有她在。
所以她鼓足勇气带他回家,想给他们的感情一个光明正大的名分,想在他最需要支持的时候,给他毫无保留的安全感。可她万万没想到,一向开明温和的父亲会反应如此激烈,甚至……动手打了她。
脸颊上那火辣辣的痛感早已消失,但心里那道口子却汩汩地流着血,混合着委屈、失望和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蒋廷烨?父亲曾经那句“蒋家的水太深”像魔咒一样在她脑海里盘旋。
车缓缓停靠在路边,一直沉默的蒋廷烨终于有了动作,他轻轻叹息一声,那叹息里饱含着无尽的心疼与自责。他抽了几张纸巾,动作极致轻柔地,小心翼翼地擦拭她脸上的泪痕。
蒋廷烨没有说“别哭了”,也没有说“对不起”,只是用指腹极其温柔地摩挲着她刚才被打的、那已经不甚明显的红痕边缘,然后,他拉过她紧紧攥成拳头、指甲几乎嵌进掌心的手,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耐心又坚定地掰开,将自己的手指穿插进去,十指紧紧交握。他的手掌宽厚而干燥,温暖的力量源源不断地传递过来。
“想去哪里?”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刻意压抑后的平静,“我陪你。”
薛晚盈抬起泪眼朦胧的眼,看向他。
蒋廷烨眼中此刻盛满了毫不掩饰的心疼和一种深沉的、几乎要将她溺毙的温柔,她突然就觉得,为了身边这个男人,与全世界为敌似乎也值得。
“我想喝一杯。”她听到自己带着浓重鼻音的声音说,“去……去我们常去的那家静吧,我想听听歌。”
那是他们确定关系后,蒋廷烨第一次带她去的地方,他说那里的驻唱英文歌很有味道,环境也私密。她记得那天,他有些紧张地向她推荐鸡尾酒单,像个毛头小子,完全不像在商场上运筹帷幄的商业大佬。在那里,他们分享过很多个安静的、只听音乐、偶尔低语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