碑灵子的虚影就在这时浮现。
他不再是那个总板着脸的守碑人,此刻倒像个终于卸下重担的少年,连褪色的红袈裟都显得鲜活起来:我本是张真人焚功时,那一缕所化。他的声音像春冰融化,他毁了自己的九阳,不是怕江湖乱,是悔啊——悔自己没找到让这火的法子。
他的手抚过我眉心,我突然看见记忆里从未见过的画面:年轻的张三丰跪在悬崖边,怀里抱着个浑身是血的小道士,那道士手里攥着半本烧焦的九阳经。现在,你找到了。碑灵子最后冲我笑了笑,化作点点金光,钻进了我心口的莲花。
云机子不知何时也进了大殿。
他的锁链早扔在冰原,此刻正用枯瘦的手把残碑碎片铺成一条路,从殿门直铺到我脚边:我守了三十年碑,守成了块石头。他抬头时,眼角的泪把皱纹都冲开了,从今往后,我不守碑,我传火。
殿外突然起了风。
我摸出怀里最后一张加速修炼记录单——这是我穿越以来用了四百零五次的金手指,纸角还沾着当年送外卖时的油渍。地擦着火折子,火星舔过纸边的刹那,灰烬打着旋儿飞上天,像群金色的蝴蝶。
九阳不是谁的私产。我提高声音,让每个角落都能听见,它是当年在悬崖边护着经书的小道士,是在寒潭底写药方的云机子,是在大都城悬壶的老郎中——是千万人用命换来的破局之路!我抬手一抛,心口的莲花地碎成千万点金芒,从今日起,明教不传功,只传愿——愿你我皆敢在绝境中点火!
西域方向传来惊呼。
有商队的人冲进来喊:教主!
敦煌的枯坐老僧站起来了!
他拍碎了蒲团,掌心全是九阳金纹!光明顶的飞檐上,原本冻得僵硬的鸽子扑棱棱飞起,翅膀尖沾着金粉。
深夜的光明顶格外静。
我坐在石阶上,掌心的金莲还剩极小一朵,却亮得能照见赵敏的眼尾。
她靠在我肩上,手指无意识地绞着我衣角:你变了。
我没变。我望着月亮笑,我只是终于明白——真正的九阳,不在丹田。我想起下午在冰原,那个提油纸灯的少年把灯塞给我时说的话:我娘说,火要一直烧着。此刻那盏灯就搁在脚边,灯纸上的张记外卖已经褪成淡痕,新写的字却力透纸背:张无忌,你娘说,火要一直烧着。
那在哪?赵敏抬头。
我指了指自己胸口,又指了指她的,再指了指远处还亮着灯的厢房——那里周芷若正替受伤的西域武者包扎,金线在她腕间绕成温柔的圈。在给小昭盖被子的那只手,在替常大哥续命的那碗药,在每一个想护着谁的念头里。
山风突然转了方向。
脚边的油纸灯地亮了些,灯芯上的火星跳了跳,映出道模糊的红影。
那影子越来越清晰,我听见自己心跳如雷——是小昭的轮廓,她穿着月牙白的裙衫,发间别着我送她的珍珠花。
她的声音轻得像片云,这次我不走了。
我伸手去抓,指尖却穿过她的衣袖。
灯芯响了声,红影又淡了些。
远处的山坳里,有块黑影正在缓缓升起——那是座新碑,在月光下泛着青灰。
我知道等天亮了去看,碑上不会有字,只会在角落刻一行小字:火种不灭,持灯者,永在。
灯芯又闪了闪。
我盯着那点红光,突然听见山脚下传来驼铃声——是商队启程的动静。
赵敏的手悄悄覆上我手背,温暖得像团火。
睡吧。她轻声说,明天...该去接小昭了。
我低头看向脚边的灯。
灯芯上的火星还在跳,像在应和我心口的莲花。
风掀起灯纸一角,我看见背面还写了句话,是少年的笔迹,歪歪扭扭的:灯油快没了,但火会传到下一盏灯里。
山月无声,照得新碑的轮廓越来越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