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几人迈开步子,动作僵硬地围了上来。
站在朔离身前的聂予黎,在那些人动起来的瞬间,也动了。
“师弟,站我身后。”
他语气温和,对着前方的空气开口。
“别让这些野蜂扰了清净。”
正准备拔刀的少年从他的后背探出半个脑袋,眨了眨眼。
“嗯?”
她还没说什么,聂予黎手中的霄影剑已然出鞘。
没有半分凌厉的剑风。
剑光一闪,如同月华流淌。
男人的身形在狭小的空间内辗转腾挪,月白色的袍袖翻飞。
剑尖停在第一个扑上来的男人脖颈前一寸,又在瞬间收回,转而用剑脊轻轻一点,击在那人膝盖的关节处。
“咔哒。”
那人扑倒在地,脸上的笑容不变。
聂予黎的动作不停。
身影交错间,其余几个围拢上来的男人也接二连三地倒下。
他们的关节被剑脊精准地击中,失去了行动能力,躺在地上,依旧痴痴地笑着望向春水的方向。
整个过程不过三两个呼吸,安静且高效。
朔离在他身后,摸着下巴,看着这一幕。
“五千哥,不错啊。”
聂予黎收剑,重新站定。
他护在她身前,对着前方的空气微微点头,像是在回应幻境中她的夸奖。
矮桌之后,春水看着倒了一地的男人,脸上的笑意淡去。
她提起那把紫砂壶,壶嘴倾斜。
这一次,没有茶水倒出。
一股浓郁到近乎化为实质的紫色烟气从壶嘴中涌出。
那烟气并非向上飘散,而是如同活物一般,贴着桌面,蜿蜒而来。
烟气无声无息,速度却极快,几乎是眨眼间就到了朔离面前。
就在那烟气即将触碰到少年衣角的瞬间,它变形流动——
化出了她的身形。
漆黑的发,温柔的笑。
那双熟悉的漆黑眸子里,盛着她无比熟悉的、如同春日暖阳般的温暖。
仿佛能包容所有人,又仿佛空无一人。
“……”
无趣。
又是这种把戏。
朔离本想直接拔刀,将这令人心烦的幻觉祛除——
“你答应过我。”
“朔离,你从不食言。”
温和的字句钻入她的脑海。
……
是的,她答应过。
朔离很少承诺什么,但一旦承诺,就从不食言。
所以,她死了。
在少年愣怔时,半空中浮着的女人慢慢有了实体。
而朔离,几乎是本能的伸出了手——
“朔师弟!”
“锵!”
一声清越至极的剑鸣在耳边炸响,甚至盖过了门外所有的喧嚣。
银白色的剑光,如撕裂暗夜的闪电,裹挟着一股纯粹浩然的决绝之意,从朔离的耳侧一闪而过。
剑光没有斩向任何实体,精准地斩在了那片紫色的烟雾之上。
或者说,是斩在了幻影与春水之间那条无形的连接上。
时间仿佛停滞了一瞬。
“啪啦——”
如同镜面碎裂的声音响起。
那个微笑着的洛雯幻影,脸上宁静的表情瞬间凝固,接着,从中心开始浮现出一道道蛛网般的裂纹。
裂纹迅速蔓延,最后,整个幻影在一声清脆的哀鸣中,彻底崩碎成漫天的紫色光点。
剑光余势不减,将房中那甜腻的香气都从中劈开了一道短暂的真空地带。
聂予黎手持长剑,依旧站在朔离身前,保持着挥剑的姿势。
他的脸上,那种沉浸于幻梦的神情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面对危险的焦急与决绝。
就在刚刚,一股前所未有、源自本能的危机感,瞬间攫住了聂予黎的心神。
有什么东西,要从他身边,把他最重要的……夺走。
这种警觉瞬间冲垮了他脑中平和的幻象,让他下意识地斩出了【虚渊斩】。
朔离维持着那个伸出双臂的姿势,身体僵在原地。
脸颊边,还残留着剑锋划破空气时带起的冰冷气流。
那个拥抱,落空了。
眼前的幻影碎裂,身后传来的剑意凛然森冷。
冷与热的交织,将她从那短暂的迷失中彻底拽回了现实。
她眨了眨眼。
那双总是带着几分懒散与漫不经心的黑眸里,此刻空得像一口深井,映不出任何情绪。
然后,少年缓缓地放下了手臂。
“……”
朔离,一言不发。
对面,春水脸上的表情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变化。
那不再是伪装出的柔弱或诱惑,而是一种全然的错愕。
她看着持剑而立的聂予黎,又看了看面无表情的朔离,握着紫砂壶的手指收紧了。
“居然……能挣脱……你们究竟是……”
平静的声音打断了春水的叙述。
——“五千哥。”
聂予黎回过头。
他刚从幻境中挣脱,神魂尚有些不稳,但眼神已彻底恢复了清明。
“……朔师弟,我们……”
“我要把它剁成臊子。”
话音刚落,少年动了。
身形快得像一道离弦的箭,甚至在原地留下了一道淡淡的残影。
聂予黎的瞳孔猛地一缩,他下意识地伸出手,却只抓到了一片虚无的空气。
他的脸色骤变。
“师弟,回来!”
朔离对身后的一切都置若罔闻。
转瞬之间,她已经出现在矮桌前,伸出手,一把抓向春水手中的那把紫砂壶。
春水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后退,但她的速度如何能与朔离相比。
手腕被一只冰冷的手钳住,力道大得仿佛要将她的骨头捏碎。
少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另一只手夺过那把紫砂壶。
壶身入手温润,里面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轻轻地脉动。
“砰——!”
金丹期磅礴的灵力,没有任何技巧,没有任何转化,就这么以最原始的方式,被硬生生灌入了小小的壶身之中。
原着里,苏沐现身解密后才主动出手,以大乘期的修为在凡界强行灌输灵力,逼出疫鬼本体。
但现在,朔离什么都不想了。
什么保存灵力。
什么稳健发育。
什么走原着路线——
她脑子里就一个想法。
“杀了它。”
紫砂壶仿佛一个被过度充气的皮球,瞬间从内部亮起了刺目的白光。
壶身上,那些温润的纹路被光芒撑起,浮现出一道道细密的裂痕。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