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家诡谲的镜像医院归来,江淮在古堡藏书室偏殿待的时间更长了。他不再仅仅是被动吸收知识,而是开始带着问题去翻阅那些蒙尘的卷轴和孤本。伊丽莎白最后那句“粗糙”的评价,如同一根细刺,扎在他心里。他复盘着医院走廊中的每一个细节——自己对空间波动的感知是否够敏锐?对认知污染的抵抗是否够坚决?找到核心后的攻击方式,是否真的毫无优化余地?
他将理论与自身实践逐一对照、验证。关于镜像空间稳定性的数学模型,关于认知污染常见的几种触发模式和防御薄弱点,关于如何更高效地运用自身力量进行“精准破坏”而非“野蛮撕裂”……他像一块贪婪的海绵,疯狂汲取着一切可能提升下一次任务生存几率和效率的知识。
双手的锈蚀之痕在平静时,那暗金色的流光仿佛也带上了一丝思考般的沉静。他能感觉到,自己与这份危险力量的“沟通”正在变得更加顺畅,虽然远未达到如臂指使的程度,但至少不再是完全的对抗与被动承受。
伊丽莎白没有再发布新的任务。古堡一片沉寂,连那条“阴影小径”都仿佛进入了休眠。但江淮能感觉到,那种无处不在的、来自永夜女王的注视并未消失,反而更像是一种静默的观察期,等待着他消化完上一次的收获,或者……等待着某个契机的到来。
这短暂的平静,在一周后的某个黄昏被打破。
并非来自伊丽莎白的召唤,也非信标的异动。
当时,江淮刚结束一段关于“维度锚点与现实褶皱”的艰深阅读,正揉着发胀的太阳穴,准备返回出租屋。他走在大学城边缘一条相对安静的林荫道上,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就在他经过一个老旧的公共电话亭时(这种几乎被时代淘汰的物件,在此处更像一个怀旧的装饰),电话亭里那部红色的老式电话机,突然毫无征兆地响了起来!
“叮铃铃——叮铃铃——”
刺耳的铃声在寂静的傍晚显得格外突兀。
江淮脚步一顿,警惕瞬间提升到极致。他的感知如同蛛网般蔓延开,扫描着四周。没有能量波动,没有空间扭曲,没有活物靠近的迹象。这就是一部普通的、废弃的公共电话。
是谁?恶作剧?还是……
他目光锐利地盯着的电话亭,没有贸然靠近。
铃声固执地响着,一声接一声,在空荡的街道上回荡,带着一种莫名的诡异感。
最终,江淮眼神一凝,迈步走进了电话亭。他倒想看看,这背后到底是什么牛鬼蛇神。
他拿起听筒,放在耳边。
听筒里没有预期的电流杂音或人声,只有一段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仿佛由无数种音调混合而成的低语。这低语他并不陌生——与那镜像医院核心散发出的扭曲意念,有几分相似,但却更加古老、更加晦涩,甚至带着一种……韵律?
他集中全部精神去倾听、去分辨。
那不是人类的语言,也不是已知的任何一种超凡存在的语言。那更像是一种……描述,一种对某种“存在”的、用纯粹意念构成的定义。低语声中,他仿佛“看”到了无边无际的、蠕动的黑暗,感受到了冰冷刺骨的、足以冻结灵魂的寒意,捕捉到了一丝永恒不变、却又包罗万象的“静止”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