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的晨光,透过县一中初一(3)班的窗户,斜斜落在第三排的课桌上。晓雅握着那支黑色的英雄金笔,笔尖刚触到语文作业本,手指就无意间蹭到了笔杆下方——不是光滑的漆皮,而是带着点粗糙的刻痕,像有人用小刀轻轻划出来的。
她停下笔,把钢笔从指间抽出来,转了半圈。阳光刚好落在笔杆上,一道细细的刻痕清晰起来:是两个极小的字,“晓雅”,笔画不算规整,却刻得很深,连“雅”字右边的“隹”都一笔一划分得分明。晓雅的脸颊“唰”地红了,指尖反复摩挲着那两个字,心跳突然变快——不用想,肯定是沈浩刻的,他送笔的时候没说,是故意留的惊喜。
“怎么了?写不出来吗?”旁边的沈浩刚写完数学题,抬头就看见晓雅盯着钢笔发呆,手指还在笔杆上蹭来蹭去。晓雅赶紧把钢笔攥紧,低头假装写作业,声音细得像蚊子哼:“没……没什么,就是觉得这笔握着手感好。”可她的耳朵尖还是红的,连握着笔的手都有点发颤,写出来的“晨”字,竖画都歪了点。
沈浩看着她的样子,心里偷偷笑了。其实送笔前一天晚上,他在房间里对着台灯刻了半个多小时——先用铅笔在笔杆下方轻轻描出“晓雅”两个字,再用妈妈缝衣服的小剪刀尖慢慢刻,怕刻太深弄坏笔杆,又怕刻太浅看不见,中途还不小心蹭破了指尖,偷偷用创可贴包了才敢睡觉。现在看晓雅这副又羞又喜的模样,觉得那点疼值了。
上午的语文课,李老师让写《我的新校园》作文。晓雅握着那支刻了名字的钢笔,笔尖在纸上划过,比平时更顺溜。她写道:“我的新校园里有两排白杨树,风一吹叶子就响,像在跟我说话。我有一支很特别的钢笔,笔杆上藏着小秘密,每次握着它,就觉得写作文也没那么难了……”写着写着,她忍不住抬头看了眼沈浩,他正低头写数学练习册,阳光落在他的侧脸上,睫毛投下淡淡的影子。晓雅赶紧低下头,在作文本上画了个小小的钢笔图案,旁边写了个“沈”字,又赶紧用橡皮擦掉,只留下淡淡的印子。
课间休息时,晓雅从书包里掏出个蓝色信封——是乡下供销社买的那种,上面印着“农业学大寨”的旧图案,是爸爸托人带礼物时一起带来的。她又拿出张方格信纸,是妈妈从单位拿的,边角有点卷,开始给爸爸写信:
“爸爸,您好!
您评上‘优秀教师’的消息,妈妈已经告诉我了,我特别开心,您真棒!
您托王叔叔带的笔记本我收到了,蓝色的封面很好看,我用来记语文笔记,每次记的时候都想起您以前教我写字的样子。
沈浩送了我一支英雄金笔,是黑色的,笔杆上有我的名字,写起来特别顺。他每天早上在楼下等我一起上学,晚上送我到单元门口,还帮我补语文——上次您担心我语文跟不上,现在您放心吧,沈浩讲阅读理解特别清楚,我上次模拟考还考了85分呢!
我们现在的教室靠窗,能看见操场的白杨树,李老师还是我们的语文老师,她总夸我和沈浩是‘最好的同桌’。
爸爸,您在乡下要注意身体,别总熬夜备课,等您有空回来,我用新钢笔给您写作文,读给您听。
女儿:晓雅
1996年9月10日”
写完信,晓雅把信纸折得整整齐齐,放进蓝色信封里,又从铅笔盒里拿出张8分的邮票,仔细贴在信封右上角——是沈浩上次帮她买的,说“寄到乡下要8分邮票,多贴了浪费,少了寄不到”。她把信封放进书包最里面,想着下午放学去邮局寄,这样爸爸就能早点收到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