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震岳那边的“炼狱熔岩”已然成型。巨大的铁锅中,汤汁浓稠得近乎胶着,呈现出一种不祥的、近乎黑红的色泽,那是“地狱火”辣椒的色素与重油、豆瓣酱深度交融的结果。完整的、狰狞的“地狱火”辣椒如同礁石般在沸腾的“岩浆”中载沉载浮,翻滚的气泡破裂时,释放出的辛辣蒸汽让方圆数米内都成了“生命禁区”,观战人群一退再退。雷震岳双臂肌肉贲张,依旧在奋力翻炒,额头上滚落的汗珠掉入锅中,瞬间蒸发,发出“刺啦”的轻响,更添几分狂野。他的烹饪,充满了力量感与破坏欲,仿佛不是在创造美味,而是在锻造一件足以摧毁味觉的凶器。
而我们这边,苏琪的“至尊·江湖一锅鲜”也已进入了最后的融合阶段。相较于对方的狂猛,我们的锅灶区域显得异常“平静”,但这种平静之下,是无数香料分子在高温下的激烈碰撞与有序结合。苏琪不再大幅度翻炒,而是改用小火慢煨,让汤汁温柔地包裹着已经软烂入味的五花肉块、吸饱了精华的豆干、笋片等食材。她手持一把细孔油漏,将我们秘制的、用十几种香料和鸡油熬制的“香料油”缓缓地、均匀地淋在锅边,油触高温,瞬间激发出最后一重复合香气——那是果木的烟熏感、陈皮的甘醇、以及一丝几乎无法察觉、却被其他香料完美包裹托起的“地狱火”的凛冽锋芒。
两种截然不同的辣味在空气中分庭抗礼,如同两位绝世高手在无声地对决。一边是纯粹霸道的“力”,足以摧城拔寨;一边是千变万化的“气”,润物无声,却能渗透骨髓。
评判席上,那五位“铁胃”评审已经戴上了特制的护目镜,表情凝重如赴死。海老大不知何时放下了酒坛,身体微微前倾,眼神锐利地盯着两口锅。沈墨言端坐如松,但握着茶杯的手指微微收紧,显露出内心的不平静。赵百川则眯着眼,鼻子不时抽动一下,似乎在极力分辨我们这边复杂香气中的每一种成分。花想容的直播镜头疯狂地在两边切换,他的解说也变得激动起来:“观众朋友们!历史性的一刻!这是两种辣椒哲学的终极对决!是毁灭还是升华?”
香,即将燃尽。那一点猩红的火光,牵动着所有人的心。
就在苏琪准备进行最后一道工序——勾入薄芡,让汤汁更加明亮挂勺时,异变陡生!
一个负责给雷震岳递送最后一份配料的年轻学徒,显然是被持续不断的恐怖辣味熏得头晕目眩,脚下被散落的柴火绊了一下,身体猛地向前踉跄!他手中端着的一个粗陶碗里,那黑红色、散发着令人窒息气味的“地狱火”辣椒浓缩萃取液,随着他身体的倾斜,化作一道致命的弧线,直泼向我们这边即将大功告成的“至尊·江湖一锅鲜”!
“小心——!”苏琪的惊叫声尖锐地划破了紧张的空气!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所有人都看到了那道飞向完美作品的“毒液”!完了!若是被这浓缩的“地狱火”污染,别说味道平衡,这锅菜立刻就会变成真正的“炼狱”,所有的努力都将付诸东流!
雷震岳也看到了这一幕,他瞳孔猛缩,想要喝止,却已来不及!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沉默的身影动了!是阿强!
他仿佛早已预判到危险,或者说,他野兽般的直觉让他时刻保持着最高警戒。没有惊呼,没有犹豫,他猛地抓起旁边准备用来清洁灶台的一块厚实、浸透了清水的粗麻布,腰腹发力,手腕一抖,那湿布如同有了生命般,“唰”地一声展开,精准无比地在那泼洒而来的辣液路径上形成了一道柔韧的屏障!
绝大部分浓缩辣液被湿布兜头挡住,只有零星三四滴,如同绝望的毒蛇,穿透了屏障,溅射向锅沿——
滚烫的铸铁锅沿瞬间将那几滴液体蒸发,留下几个焦黑的小点,空气中弥漫开一股极其短暂却尖锐的糊辣味。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等众人从惊骇中回过神,阿强已经面无表情地将那块湿布扔进旁边的水桶,发出“咚”的一声闷响,然后默默地退回到他的位置,仿佛刚才那惊险至极的救援与他无关,只是完成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唯有他微微急促的呼吸和额角渗出的一层细密汗珠,显露出刚才那一刻的凶险与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