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骁鬼鬼祟祟地探进头,见里面只剩下姜尘一人,才小心翼翼地挪了进来,顺手把门关上。
姜尘抬眼看了他一眼,淡淡开口:“黎少,你这是做贼呢?”
黎骁一愣,随即尴尬地笑了两声,挠了挠头:“哪能啊,我这是……嗯,友情探望。”
姜尘没说话,只是靠在枕头上,眼神淡淡。
不知为什么,他对黎骁反而没有先前那么热忱了。
姜尘觉得大抵是三天前的那一枪,那种整个人沉浸在一片虚无的寂静里的感觉。
就像是经历了生与死的交接,似乎一切都显得无足轻重了。
或许这就是传说中的大彻大悟?姜尘心想。
这时,黎骁再次开口,只是说话的时候明显有些扭捏,“姜尘,你这次……可真是帮了我大忙。那帮人……要不是你,我现在估计连骨灰都装盒了。”
姜尘摇了摇头,“黎少,我想你是误会了。救出你的应该是苏局他们,我可从头到尾都没见过你。”
听到这话,再结合姜尘冷淡的眼神,黎骁脑海里浮现起了两人第一次见面的经过,瞬间像是似乎“明白”了什么。
一时间他有些尴尬,但思索片刻后,还是上前开口道:“姜尘,我知道你可能对我印象不是很好。我承认,咱们第一次见面那次,是我的错。在这里,我给你赔个不是。”
说完,黎骁竟微微躬身,尽管动作有些僵硬。
姜尘愣了一下,接着错愕地看着对方。
黎骁的每一个字他都听得懂,但连在一起就剩一头雾水了。
这他妈都哪跟哪啊?难不成这家伙被吓得精神错乱了?
而姜尘脸上的古怪落在黎骁眼里却显得意料之中,他深吸了一口气:“我欠你一条命!”
姜尘本想再度否认,却见他神色异样,最终只是静静看着。
房间里静悄悄的,只有窗外的风声在拍打着玻璃。
黎骁盯着姜尘,神情出奇的凝重。那副模样,和他印象里那个一脸傲气的公子哥,几乎判若两人。
“姜尘,那天我真的以为自己要死了。”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压抑到极点的颤抖。
仿佛又回到了那天被绑走后,被丢在那节阴暗的车厢里的场景。
他依旧清楚的记得,潮湿的空气里混着汽油和汗味,唯一的光来自匪徒手里那支晃动的打火机。
绑住他手脚的绳子磨得皮肤生疼,血顺着绳口渗下,冰凉而又腥。
有人把一把刀在他面前比划,刀刃反光,像是午夜里突然跳动的火星。
更清楚的是那些人说话的口气,毫无温度,像在商量赶牲口的价钱。
那时候他才真正意识到,原来自己随时可能死掉。
不是电视剧里的桥段,不是虚张声势,而是真真切切的,死亡就在眼前。
再后来,他看到了父亲桌上警方给出的卷宗。
才知道那群悍匪的头领是一个叫“刀疤周”的男人,并且早就不是第一次干这种勾当。之前已经有几起案子,钱收了,人却照样被撕票。
那一行行冰冷的文字摆在纸上,他看得头皮发麻。
如果不是姜尘,他大概率也会是其中之一。
他的手紧了又松,像是想把那些记忆从指缝里挤掉。
房间里只剩下监护仪“滴答”的节奏,像在数着时间。
“姜尘,你可能觉得是警方救的我。”
黎骁深吸一口气,像是要把心底的恐惧压回去,“但我知道,如果不是你拖住了那帮人,他们早就转移了。到时候,就算我爸把钱送去,我也不一定回得来。”
说着,他抬头看向姜尘,那张惯常高傲的脸此刻柔了很多:“你可能觉得你没帮什么,可对我而言,你就是那道能把我从绝望里扯出来的光。
当然,这个形容可能有些恶心,但我想表达的是我欠你一条命,这不是空话。”
姜尘沉默着。
对他而言,这一切只是计划之外的偶然。
他原本是冲着林广文去的,结果形势一再失控,救下梁意涵,自己还挨了一枪。
黎骁的安危,在他看来不过是警方的功劳。
可看着眼前这个一向心高气傲的公子哥,第一次用这样的语气对自己说话,姜尘忽然有些说不清的触动。
有些东西,他确实无法体会。
尽管他是这起事件里唯一受伤的人,但事实上,他当时并没有太多时间去恐惧。
相反的是,从头到尾,他除了亢奋和紧张之外,剩下的全是肾上腺素疯狂加持。
而最后中枪后,确实有恐惧,但快速失血导致他很快就陷入了昏迷。
所以他的确难以感同身受黎骁的那种孤立无援、等死的绝望。
可听黎骁这样说完,他也能感受到那种被救下的重量。人与人之间的债,不是账本能记清的,有时只是一瞬间的舍与救。
黎骁摆摆手,“好了!不说这些丧事了。事情都过去了。”接着他伸出右手,语气忽然变得极为真诚:“姜尘,我这个朋友,你愿意结交吗?”
姜尘盯着那只伸过来的手,微微愣神。
尽管整件事情一直朝着他预料不到的方向发展,可奇妙的是最后的达成的结果却和他一开始想要的重合了。
一时间,他也不知道是该感叹世事无常,还是该说因祸得福。
姜尘缓缓抬手,与他握了一下,力道不重,却足够让黎骁眼中闪过一丝亮光。
他咧着嘴:“以后别叫我什么黎少了,听着怪膈应的,跟我玩得比较好的都叫我黎二,你也跟着这么叫吧。”
“黎二?”姜尘愣了愣,这个外号很容易直接和家中排行第二链接在一起。
但之前查林广文的时候,顺便也了解了一下黎家的情况,没记错的话,黎耀东明面上应该只有一个儿子。
难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