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折子的光在王三手中颤抖,将他脚下的影子拉长又缩短,扭曲得如同鬼魅。后院荒草没膝,每走一步,枯叶碎裂的声响都格外刺耳,仿佛踩在谁的骨头上。那哭声时远时近,像一根冰冷的针,执着地往他耳膜深处钻。
井口的轮廓终于在黑暗中显现。那是用粗糙青石垒成的井沿,覆满了厚厚一层墨绿色的苔藓,湿滑黏腻,散发着一股土腥和腐朽混合的气味。哭声在这里变得异常清晰,不再是飘渺的呜咽,而是真真切切女子压抑的、断人肝肠的啜泣。
王三屏住呼吸,将火折子往前探去。微光摇曳,照亮井沿边蜷缩着一个白色的身影。
那身影背对着他,长发披散,垂至腰际,单薄的衣裙在阴风中纹丝不动,却无端地透着寒意。王三的心脏几乎要撞破胸膛,他死死咬住牙关,才没让自己掉头就跑。他想起了老驿卒的话,想起了阿巧的遭遇,一股混杂着恐惧与愤慨的热流冲上头顶。
他向前挪了两步,脚下踢到一块松动的石头,那石头滚落井中,好一会儿才传来一声沉闷的落水声。
白影的哭声戛然而止。
它,或者说,她,缓缓地、极其僵硬地转过头来。
火光照亮了那张脸——一张惨白如纸的脸,毫无血色,眼窝深陷,里面是两潭望不见底的漆黑。嘴角残留着暗褐色的血渍,蜿蜒而下,滴落在白色的衣襟上。然而,与这骇人面容形成对比的,是那双眼睛。那双眼里没有厉鬼的凶煞,只有盈满的、不断滚落的泪水,充满了无尽的悲苦和冤屈。
王三的腿肚子转筋,冷汗瞬间浸透了内衫。他几乎要握不住那小小的火折子。
“可是……阿巧姑娘?”他的声音干涩发颤,在寂静的院子里显得异常突兀。
那女鬼,阿巧的魂灵,空洞的眼睛凝视着王三,嘴唇微张,一股带着井底寒气的微弱声音飘了出来,直接响在王三的脑海里,而非通过耳朵:
“大人……十年了……终于有人……肯听我一言……”
王三强压着转身逃走的冲动,稳了稳心神,将火折子凑得更近些:“姑娘有何冤屈,但说无妨。我王三虽人微言轻,若能相助,定不推辞!”
女鬼的泪水流得更急,她伸出半透明、指尖泛青的手,指向幽深的井口:“我……死得好冤……”
她断断续续地诉说开来,声音幽怨,夹杂着无声的哽咽。王三凝神静听,随着她的讲述,一幅血淋淋的图景在他眼前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