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食的夜来得比往年早。
天空像被浸在血池里，暗红色的云层翻涌着，将月亮啃噬成半块焦黑的炭。鸦骨悬停在月相时轮的上空，骨翼上的血羽被风卷得猎猎作响——这是他燃烧最后一丝灵力凝聚的“护罩”，否则他早已被永冻大军的寒气压垮。
时轮的核心悬浮在他面前，由十二枚时辰碎片组成，此刻正发出幽蓝的光。这是他用十年时间收集的“瞬间”：有婴儿的第一声啼哭，有新婚夫妇的初吻，有老人临终前的微笑，还有小棠在钟表铺里为他绣的并蒂莲帕子……每一枚碎片都在震颤，像在等待最终的使命。
“你终于来了。”
冷冽的声音从时轮后方传来。
蚀时者站在血月的阴影里，黑袍被风扯得猎猎作响。他的银发间缠着半枚破碎的时钟齿轮，瞳孔里的倒转时钟停在了“12:00”——那是时间即将崩塌的临界点。他的右手握着一柄青铜法器，顶端镶嵌着最后一枚日轮碎片，正渗出黑色的时砂。
“你以为集齐碎片就能重启时间？”他的声音像冰锥，“月相时轮需要的是‘献祭’——用你最珍贵的‘瞬间’，换所有人的‘永恒’。”
鸦骨的骨喉动了动。他能感觉到，时轮的核心正在发烫，那是小棠的掌纹在发烫——那是他当年藏在齿轮里的“未完成品”，是她最后的“瞬间”。
“我不需要‘永恒’。”他说，“我要的是‘瞬间’。”
蚀时者的瞳孔骤然收缩。他挥动法器，永冻大军从云层里倾泻而下：有被封在冰晶里的孩童，有凝固在婚礼现场的恋人，有僵在雪地里的老人……他们的“瞬间”被强行抽离，化作黑色的利箭，朝鸦骨射来。
“你骗自己！”蚀时者吼道，“你爱的‘瞬间’，早被你困在‘永恒’里了！现在我要毁了它，让所有‘瞬间’都死去！”
鸦骨展开骨翼，彩羽在身后燃起金色的火焰。那是他用十年时间收集的“瞬间”凝成的光焰，每一片羽毛都带着温度——有春天的樱花香，有夏天的蝉鸣，有秋天的桂花香，有冬天的烤栗子味。
“不。”他说，“我要让‘瞬间’活着。”
他振翅冲向时轮，彩羽扫过之处，永冻大军的冰晶开始崩解。被封的孩童哭了，被冻的恋人笑了，被僵的老人眨了眨眼睛——他们的“瞬间”终于开始流动，像被解冻的溪流，重新汇入时间的河流。
“住手！”蚀时者的法器划破空气，带起一阵黑色的风。他的银发被吹得狂乱，瞳孔里的时钟开始疯狂转动，“你以为这样就能救她？你看看你怀里的‘她’！”
鸦骨的脚步顿住了。
他怀里的“小棠”正在消散。那是他用时砂固化的执念，是她临终前的模样：月白棉裙，发间木簪，嘴角扯着虚假的笑。此刻，她的身体正像烟雾般散开，露出里面蜷缩的时砂核心——那是一团暗褐色的光，表面布满裂纹，隐约能看见“林棠”二字。
“这是你给她的‘礼物’。”蚀时者的声音里带着嘲讽，“你以为这样就能‘永远’拥有她？不，这是你给自己的‘枷锁’——你怕她离开，所以用‘瞬间’把她钉死在时间里，也把自己钉死在‘执念’里。”
“闭嘴！”鸦骨扑向时轮，骨爪重重砸在核心上。
“没用的。”蚀时者的法器指向时轮，“月相时轮需要的是‘真实的瞬间’，不是你用时砂捏造的‘谎言’！”
话音未落，时轮突然发出刺目的蓝光。十二枚碎片同时震颤，发出清脆的齿轮咬合声。鸦骨感觉有什么东西从身体里抽离——是他的灵力，是他的记忆，是他所有的“瞬间”。
“你在燃烧自己。”蚀时者的声音里带着震惊，“用你的‘存在’换时间的重启！”
鸦骨没有回答。他望着怀里的“小棠”，她的面容正在变得透明。他终于明白，自己怀里的从来不是“她”，而是自己对“失去”的恐惧——他怕她走，怕她孤单，怕自己再也爱不上别人，所以用“永恒”困住她，也困住自己。
“小棠，”他轻声说，“对不起。”
“现在说对不起太晚了。”蚀时者的法器突然刺穿他的左肩，“我要让时间回到你雕刻‘永生时钟’的前一刻——没有钟，没有执念，没有‘永恒’！”
黑色的时砂穿透鸦骨的骸骨，带来灼烧般的剧痛。他看见自己的彩羽在时砂中崩解，像一场绚烂的烟花，最后化作点点荧光，消散在风里。
“不……”他踉跄着跪在地上，时轮的光芒在他头顶闪烁，“我不要‘回到过去’……我要‘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