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晟猛地惊醒。
眼前的段清月正垂眸看他,嘴角勾着抹极淡的笑:“李公子可是想起什么了?”
“没、没有。”他慌忙移开视线,却见外祖父的脸色骤变——
河对岸的老槐树下,几个族老正围着个罗盘争执。其中一个白胡子老者举着罗盘喊:“星轨偏了!这女子的生辰八字,分明应了当年的血咒!”
“闭嘴!”外祖父甩着竹杖呵斥,可声音发颤,“快把喜堂的红绸收起来……”
“外祖父?”李晟心头一沉。
段清月却像是没听见,伸手抚了抚鬓边的银蝶:“李公子的玉佩真好看,是传家宝吗?”
李晟低头,见自己的羊脂玉佩正贴着她的指尖。玉上刻着“李唐”二字,是她方才说话时,不知怎的就凑了过来。
“是曾祖父……”
“阿晟!”外祖父突然拽住他的胳膊,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去看看船上的嫁妆——”
话音未落,段清月身子一软,栽进他怀里。
李晟只觉怀里的人轻得像片云,凤冠上的银流苏扫过他手背,带着冷意。他慌忙托住她的腰,触到她腕间的脉搏时,浑身血液都凝固了——那脉搏细得像游丝,一下,又一下,弱得仿佛随时会断。
“山鬼索命!山鬼索命啊!”
不知谁喊了一嗓子,村民们举着木棍围过来。有人指指点点:“我就说段氏女嫁不得李唐,当年段家女就是这么暴毙的!”“快把她扔河里,别连累我们!”
“都住口!”外祖父抽出竹杖敲在地上,可声音发虚,“先抬回府里,请稳婆……”
李晟抱着段清月往回走,能感觉到她滚烫的额头抵在自己颈窝。她睫毛颤了颤,轻声呢喃:“后山……老槐树……”
“什么老槐树?”他低头问。
她却笑了,眼尾还垂着,像朵将谢的花:“没什么……阿晟,你抱我抱得太用力了。”
河对岸的老槐树上,一片黄叶打着旋儿落下来,正落在段清月发间那支银蝶簪上。
李晟望着她苍白的脸,忽然想起半月前那夜的孔明灯。
灯上歪歪扭扭写着“平安”二字,是她央他写的。
“李公子,”她当时仰着头看他,眼睛亮得能捞出整条银河,“要是我嫁进李府,你能陪我看一次大理的星河吗?”
他望着怀里渐渐冷去的温度,喉结动了动。
或许……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