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陈九咳着,“我妹……她还在城里……”
“她在。”萧砚抹了把脸上的血,“她在等我们。”
他放下陈九,抄起断枪,再次冲向旗杆。这一次,他的枪尖挑断了旗杆上的红绳。系着人肝的红绳滑落,砸在地上,溅起一片血。
“倒了!”有人喊。
天狼旗终于倒了。九只金狼眼砸在地上,像九只死鱼的眼睛。
帐里传来惊呼声。萧砚听见重甲摩擦的声音,知道狼主要出来了。他将断枪往地上一插,抽出腰间的短刀——那是陈九刚才塞给他的,刀身上还沾着陈九的血。
“萧将军!”陈九从地上爬起来,捂着伤口,“我来挡着!”
“别傻了。”萧砚扯下自己的玄甲,裹在陈九的伤口上,“跟着赤焰。”
枣红马不知何时挣脱了缰绳,正低头舔着陈九的手。少年摸了摸它的鬃毛,笑了:“老伙计,带我回家。”
萧砚望着他,突然想起三年前那个缩在民夫堆里发抖的小娃娃。他伸手抹了把脸,转身走向帐门。
帐里的灯亮了。
狼主拓跋烈穿着黄金甲,提着弯刀走出来。他的脸隐在阴影里,只看得见一双泛红的眼睛:“玄甲余孽?你以为换了身甲胄,就能报仇?”
“报仇?”萧砚笑了,“我是来送死的。”
拓跋烈的弯刀劈下来。萧砚举刀格挡,火星子溅在他的脸上。他感觉虎口发麻,却仍咬着牙,断枪在地上一撑,翻身踢向拓跋烈的膝盖。
“你当年杀我儿子时,可曾想过今天?”拓跋烈痛呼一声,弯刀横扫。
萧砚躲开,短刀划开拓跋烈的衣袖。他看见对方腕间戴着个青铜镯子——和他怀里那枚虎符上的纹路一模一样。
“你儿子?”萧砚冷笑,“你儿子是被你逼去冲锋的,他才十六岁。”
拓跋烈的脸瞬间扭曲。他挥刀砍向萧砚的咽喉,却被萧砚侧身避开。断枪的枪尖挑开他的黄金甲,刺进他的左胸。
“这是……玄甲军的枪法。”拓跋烈低头看着胸口的枪尖,声音发颤。
“是。”萧砚抽出枪,血溅在他脸上,“是老将军教我的。”
拓跋烈倒在地上,黄金甲上的金漆被血浸透,像块发霉的烂泥。
帐外的北戎兵乱作一团。萧砚听见马蹄声,回头望去——裴昭的玄甲军正打着火把冲过来,为首的将领举着玄甲军的旧旗,旗上的“玄甲”二字被火光照得发亮。
陈九趴在赤焰背上,望着那面旗,笑了。他的手垂下去,手里还攥着半块染血的布。
萧砚走过去,将他轻轻抱下马。他摸了摸少年的脸,温度正一点点凉下去。
“哥,”陈九的声音很轻,“我看见我妹了……她在城墙上,冲我笑……”
萧砚的眼泪砸在少年脸上。他摘下腕间的铁护腕,系在陈九的手腕上——护腕内侧,刻着“玄甲”二字。
“替我照顾她。”他对赶来的士兵说,“每年清明,带她来雁门,给我和陈九上柱香。”
士兵们沉默着点头。
天快亮了。
萧砚站在天狼旗的残骸前,望着东方泛起的鱼肚白。他摸了摸怀里的虎符,又看了看陈九手腕上的铁护腕,突然笑了。
赤焰走过来,用脑袋蹭他的手。他翻身上马,断枪往鞍上一搁。
“走。”他说,“回家。”
马蹄声踏碎晨雾。
在雁门城墙上,半幅旧旗终于被风扯下,飘落在地。而在城外,二十骑玄甲死士的尸体被抬上马车,最前面那匹马上,坐着个赤膊的汉子,他的腕间系着铁护腕,枪尖的红缨在风里猎猎作响,像一团永不熄灭的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