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浊的黄色光晕陡然凝实!如同被无形的力场束缚!那原本摇曳散乱、如同垂死萤火的光,瞬间在槐树下这方寸之地化作一团凝固的、浑厚污浊的光蛋!
这团诡异的黄光蛋不仅笼罩住张木匠父子!竟也瞬间裹住了坑底那剧烈沸腾挣扎、与桃符金光激烈对抗的血污!
在这凝固的昏黄光蛋笼罩下!
“噗——”
一声如同腐烂湿泥中挤出气泡的闷响!
那团由深坑血污核心处传来的痛苦惨嚎戛然而止!如同被瞬间掐灭!正在下沉翻涌的血污表层,那浓稠的黑烟中,竟极其诡异地出现了一个不断旋转的、深邃暗红的漩涡!
漩涡无声!却带着吞没一切的强横吸力!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悬浮在坑口上方、正在与桃符金光激烈撕扯对抗的那片巨大的血污浓膏!在这暗红漩涡出现的刹那,竟如同失去了所有支撑和对抗的力量!被那漩涡强大的吸力拉扯着!粘稠黑红的膏体如同融化的沥青,被一股蛮横的、如同巨兽舔食般的无形力量,扭曲着、拖拽着,向着坑底暗红漩涡的方向疯狂坍缩!沉陷!
速度!快得如同地狱打开了泄洪闸口!
整个沸腾粘稠的血污,连同其中爆散的所有黑气怨念,被那坑底突兀出现的暗红漩涡——硬生生拖着拽向深埋槐根的黑暗最深处!
这一切都在那凝固污浊的黄色光蛋范围内发生,仿佛被隔绝在另一个扭曲空间里进行!槐树顶暴烈扑下的巨大阴影和厉啸,竟在接触到那凝实的黄色光蛋表面时——
发出“滋啦”一声如同热油泼入冷水的锐响!
无数砸落的巨大枯枝如同撞在一堵无形的、带着高温腐蚀性的墙壁上!瞬间枯萎、冒烟!断口处被熔蚀出焦黑的印记!带着腐烂气息的白烟混杂着被灼碎的木屑,在风雨中纷飞四溅!那巨大的厉啸声被光蛋隔绝,变得沉闷遥远,带着气急败坏的无边狂怒,最终化为不甘的嘶吼和无数枝条断裂的噼啪爆响!
“呃……”
怀中!在桃符爆发刺目金光、血污被拉扯吞噬的瞬间,小满小小的身体猛地向上挺直!如同濒死的鱼最后一次挣命!喉咙深处发出一声短促的抽噎!那双被混沌漆黑占据、曾流淌血泪、被讥诮邪光吞噬的眼睛骤然紧闭!浓密乌黑的睫毛剧烈颤动!苍白的小脸上似乎有一层无形的、粘稠污秽的东西被猛烈地从五官深处抽拔而出!带着惨淡的、如同褪色墨水的污浊光晕,狠狠甩向坑底那个正在疯狂吞噬血污的暗红漩涡!
咻!
那层污秽的东西如同离弦的箭,瞬间没入漩涡深处!
下一秒——噗嗤!
坑底暗红漩涡骤然收缩!如同一个贪婪怪兽闭上了巨口!
一切归于死寂!
深坑!翻滚沸腾的血污消失了!只剩下一汪浑浊的、散发着普通土腥气的泥水!坑底那段与焦黑小指骨死死纠缠的槐树气根,浸泡在泥水里,在昏黄光线下,显得干枯、死寂、毫无生息。那截焦黑的小指骨也如同被抽掉了最后的戾气,无力地松脱垂下。
与此同时——
怀中孩子那挺直绷紧如同铁弓的身体骤然松弛!如同被抽空了所有的力气,重重瘫软回父亲怀中!
咚!
张木匠浑身僵冷,几乎失去了所有力气,抱着小满沉重的小小身体,双腿一软,再也无法支撑,重重跪倒在腥臭冰冷的泥泞里!泥水冰冷刺骨,瞬间浸透裤腿!他用尽最后的力气,死死搂紧儿子滚烫的额头紧贴着自己冰冷的泥污面颊!
鼻息!
微弱!如同游丝!带着温热!
但,是活人的鼻息!
张木匠剧烈颤抖着,布满血丝的眼球死死盯住怀里的小脸。
那紧闭的眼睛上长长的睫毛如同沾湿的黑蝶翅,无力地覆盖着眼睑,在昏黄浑浊的光线下微微颤动。嘴唇苍白无血,抿成一道脆弱的线条。但那张脸上,属于孩童的稚弱与纯然,如同被狂风骤雨猛烈摧残后、终于挣脱污秽淤泥而显露真容的新生嫩芽,一点点、艰难地挣扎出来!
笼罩四周那凝固的、令人窒息昏沉的暗黄光蛋骤然消隐!
风雨猛地灌了进来!冰冷的空气夹杂着雨水,冲散了刺鼻的腥臭和焦糊味!头顶巨大的树冠依旧笼罩着可怕的阴影,那些断裂焦黑的枯枝无力地耷拉着,但那股汹涌暴虐、席卷一切的邪煞之气,如同烈日下的积雪,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一棵盘虬狰狞、在风雨中静默得如同巨大坟墓的古老槐树!
啪嗒、啪嗒……
轻微的水滴声。
提着破旧竹骨灯笼的老妪,佝偻的身影如同一个虚幻的幽灵,踩着湿冷的泥泞,毫无声息地踱到坑边。
那盏浑浊的灯笼,被她枯枝般的手指微微倾斜。
昏黄的光线,如同垂死者的目光,幽幽地落在深坑的底部。不再看惊恐欲绝的张木匠和怀中死里逃生的孩子,而是静静倾泻在坑底那汪浑浊的泥水上。光线浑浊,却仿佛带着某种粘腻沉重的重量,压在那片刚刚吞噬了所有污秽与诅咒的泥浆表面。
雨水汇入坑里,泥水变得更加浑浊不堪,倒映不出任何清晰的轮廓,只有一片令人心悸的、深不见底的污浊暗黄。泥水中,那半截深埋的锈蚀断斧和缠绕着炭化灰蓝布料的树根若隐若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