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寻获秘宝(1 / 2)

浓稠如铁水的黑暗,冰冷死寂地包裹下来。油灯火苗熄灭瞬间的视觉残留,如同烙铁烫在眼球,灼出几道瞬间即逝的金线,旋即被更深沉、更彻底的墨色吞没殆尽。

喉咙里呛咳带血的嘶吼尚未完全平息,肺部如同被粗糙的砂轮反复打磨,火辣辣地剧痛。弥漫的、腐败陈旧的尘埃如同实质的淤泥,沉沉地压迫进鼻腔、口腔、每一个细微的毛孔。世界只剩下心跳疯狂擂击胸骨的“咚!咚!咚!”巨响,在绝对寂静和失明的包裹中,震耳欲聋。

李墨的意识像一根被拉到极限的弓弦,在窒息般的黑暗和呛咳的痉挛中断崖式下坠。但手指尖——那个与柏木梁柱粗糙表面直接接触、刚刚拂过厚重尘封的部分——传来的那坚实、规则、冰冷的触感,却如同一个滚烫的锚点,死死地钉住了他濒临崩溃的神魂!

是它!

“千机引”!

黄公梦中的嘶吼,那沾满木屑的身影,那双非人的锐眼,在此刻浓墨重彩、无比蛮横地撞入脑海!盖过了呛咳带来的肺腑撕裂痛楚,盖过了漆黑带来的无边恐惧!

手!那只刚刚拂开尘封的手!

它在黑暗中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着,每一根手指的肌腱都在疯狂跳动。灰尘、汗液、方才指尖抠抓木楔时崩裂渗透出的粘稠血液、库房里浓烈的腐朽霉味……所有污秽都沾满了这只手。然而此刻,这只肮脏的手掌,却因指尖那一点冰冷坚硬、棱角分明的触感而拥有了无与伦比的意志!恐惧如潮水般退去,只剩下一种近乎癫狂的专注!

“拿住它!拿到它!”一个意念在黑暗中咆哮!

他不再犹豫!借着方才记忆中的方位,借着那烙入灵魂的指尖触感!他猛地将手臂再次探入那个深藏的角落!掌心向上,五指张开如钩,不顾一切地向那个隐藏在尘垢核心的异物包裹、抓握!

指尖碰到了!比想象中更宽的棱!更冰凉的表面!手掌合拢!

指尖用力!

指甲瞬间感受到坚硬的木质反馈!还有某种更为冰凉的金属质感?

掌根挤压!

一块冷硬、光滑、带着深重岁月沉淀感的巨大“石块”被手掌紧紧抓住!

一种难以想象的沉重感!仿佛手里抓住的不是一个木盒,而是一整段被截断下来的梁芯!比同等大小的生铁块还要沉!

“呃!”

手臂的肌肉、肩胛的筋骨瞬间被这突兀沉重的份量拉扯得咯吱作响!他毫无防备,脚下腐朽的踏档发出濒死的吱呀呻吟!身体被这巨大重量带得猛地向后一仰!梯子剧烈晃动!

稳住!必须稳住!

求生的本能和攫取宝藏的疯狂念头混合爆发!他另一只刚刚还因油灯熄灭而悬空的手,闪电般回撤,死死抓住身旁那根粗大冰冷的木橛子!粗粝尖锐的木头边缘狠狠刺入掌心,带来一阵剧痛,却也提供了稳定的支点!

用尽全身力气,甚至动用了腰胯的劲力!他屏住一口气,胸腔如同鼓风!被拽向身后的、握紧神秘重物的手臂,如同拖拽一座山!对抗着梯子的晃动,对抗着那沉重如铁的吸力!一寸!再一寸!粗暴地、不顾一切地将那深陷在厚重尘灰“茧壳”中的物件拔离了梁柱冰冷的怀抱!

当那冰冷沉重的核心部分彻底摆脱了粘稠尘灰的牵绊与托承,全部重量轰然坠下!他整个身体几乎被这股巨力带得从梯子上栽倒下来!

轰隆!

双脚重重地、几乎是以砸的姿态落回库房冰冷坚硬的地面!震得脚底一阵发麻!那股强烈的冲击力顺着腿骨脊梁直冲天灵盖!他死死抱紧怀中那个冰冷坚硬、棱角硌人的重物,如同抱着从深渊中攫取的唯一希望!

尘土再次被巨大的震动扬起,如同第二场微型沙暴,将他从头到脚裹上一层新的污秽外壳。他剧烈地喘息,每一次吸气都带着尘沙与血腥味,每一次呼气都喷吐出白蒙蒙的尘雾。

但他顾不上了!全部心神都凝聚在怀里那个沉甸甸的、如同活物般散发着冰冷与神秘气息的存在!

心念疯狂驱使着他!离开这里!去有光的地方!看清它!看清这寄托着梦中老者最后执念的“千机引”!

他几乎是凭着肌肉记忆,弓着腰,在弥漫着浓郁尘灰的黑暗中跌跌撞撞地向后退,紧紧搂着那冰凉的宝物,身体与怀中物碰撞着发出沉闷的钝响。混乱中撞开了几件挡道的破筐烂凳,哗啦啦一阵乱响。艰难地穿过那张隔绝前后屋的破旧草帘,猛地摔进前屋——那片相较而言还残留着一丝微弱月光的空间。

砰!

膝盖重重砸在前屋冰冷的地面上,激起一小片尘土。他大口喘着粗气,胸腔灼痛。月光从窗纸破洞洒落,比库房里的绝对黑暗好了太多。他迫不及待地,用沾满污垢、血迹、尘灰的手,胡乱在自己胸前、肩头、脸上擦拭,只为腾出一小块相对干净的视野和手掌!

月光吝啬地照亮了一隅。他低着头,将怀中那个被厚厚尘灰包裹、几乎看不出本色的沉重物体小心翼翼地安放在面前的泥土地上。

没有立即去拂拭尘埃。

他猛地起身,几乎是踉跄着扑向自己那张硬板床铺角落!他知道那里有个东西!那个曾为祖坟点燃纸钱的……

火镰!找到了!还有一块珍藏的、包裹在油纸里的引火绒!

嚓!嗤啦——!

刺耳的摩擦声在沉寂的夜里炸响!火星迸溅!跳跃!引燃绒絮!

一盏刚刚熄灭不久的旧油灯被迅速找到!残留的灯油无需添加!火苗很快在同样污渍斑斑的灯捻上重新跳跃起来!

灯光!温暖、跳跃、驱散阴郁的光!

李墨端着这盏跳跃着生命之火的油灯,一步、一步,极其缓慢、极其郑重地走回那个被他放在地上的神秘重物前。噗通一声,他再次跪倒在冰冷地面。

油灯被轻轻放在旁边的地上。光线稳定地晕染开来,将他,以及那个被厚厚尘垢覆盖的存在,笼罩在一片昏黄而神圣的光域里。

颤抖着伸出双手。那双手,粗糙、指节粗大、布满老茧与新旧伤疤,沾满了泥土、泥泞、汗水、血迹以及难以名状的污秽——此刻却带着一种朝圣般的虔诚与肃穆。

他没有犹豫。如同考古学者拂去古物尘埃那样,指尖开始极为轻柔地拂过粗糙冰冷物体的表面。尘灰在他指腹下簌簌剥落。

一下。

再一下。

那被厚重灰污覆盖的冰冷物体仿佛被唤醒了。随着大片灰土被拂去,一抹深沉内敛、却在灯光下骤然绽放出奇诡幽光的紫黑色泽跃然而出!如同沉睡千年的魔盒剥去伪装!

紫檀!

顶级的紫檀木!

深沉如子夜寒潭,醇厚如陈年美酒!木料在灯光下流动着内敛深邃的光华,紫褐色的纹理如同浸透了时光墨汁的绸缎丝线,层层叠叠,蕴藏着无尽秘密!

李墨的手指加快了速度!心潮如同万顷波涛在无声咆哮!

终于,最后一块粘附的厚重积尘被他用力擦去!

一个长方体的紫檀宝盒!

长约一尺五寸,宽近一尺,高约半尺,形态规整大气,棱角笔直得如同最精确的标尺量出!通体无一丝拼接缝隙,浑若天成!仿佛从一块完整的巨木中直接掏挖而成,浑然一体!

唯有在灯光变换角度、视线极其锐利地扫视下,才能极其勉强地在盒盖与盒体交接处,隐约捕捉到几道细如发丝、几乎与木纹本身融为一体的接缝痕迹。痕迹完美流畅,不是直线,而是呈现出极其微妙的、羽毛般的自然纹路延伸!鬼斧神工!

在木盒四角,各镶嵌着一块方方正正、打磨得温润圆厚的黄铜护角!铜色早已褪去辉煌,被岁月氧化出一种沉黯内敛的哑光古铜色,上面浮雕着繁复奇诡的卷草云纹!那云纹并非简单的装饰,线条缠绕扭结,细看之下,竟似隐藏着无数个首尾相连、互相嵌套的“鲁”字!工艺之精微巧妙,令人匪夷所思,绝非人间俗品!

李墨的手指轻轻拂过冰冷的紫檀盒面。触手如玉,温润中带着沁骨的凉意,仿佛这不是木头,而是某种通灵的玉石!一种难以言喻的、沧桑古朴又蕴藏着浩瀚精微机关奥妙的气息,透过指尖冰冷的触感,无声无息地直抵灵魂深处!

这份重量!这份冰冷!这份穿透灵魂的奇异存在感!

“千机引……”李墨凝视着这从梦影变为现实的紫檀秘匣,梦呓般吐出这三个字。

但黄公的梦语再次清晰炸响:“此匣本身……便是登峰造极的鲁班锁!”

他深吸一口气,胸腔剧烈起伏。眼神中的狂热暂时被一种凝重、专注、如同面对毕生最重大挑战的匠人之心所取代。他小心翼翼地将这沉重的紫檀宝盒搬起来,像捧着价值连城的国宝,走向自己那张堆满了木屑和简单工具的工作台。

咚。

紫檀宝盒沉甸甸地落定在铺着一层柔软刨花的台面上,发出一声闷响。

油灯被端了过来,放在最合适的位置。昏黄暖融的光芒,倾尽全力笼罩着这神秘的紫檀重宝。

李墨后退一步,双手在残破的短褂上使劲擦了擦,试图擦去更多的污秽。他的眼神锐利如鹰,带着审视一件旷世奇物的专注与凝重,从头到尾、一丝一缕地打量着这宝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