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道新年是又有些心不在焉，家里有考生的，吉祥话后总得问一句你家娃儿成绩有信了没？
问得烦了，兴致也败了。
小娃娃们依旧天真烂漫，道上时不时就有他们的嬉戏声，伴着几声鞭炮响，传遍了大队每个角落，一些烦躁和沉默也像被带动般，雀跃起来。
大队长不知道第几次往外面张望了。
“这怎么都不见邮递员来？”不止考生们焦虑，大队长也在等着信件。
大队能有知青或是孩子考出去，对他们来说是挣前程的好事，对大队来说，面上也有光，出去谁人不说你这儿人好地界也好，教出这么些优秀学生。
所以除了考生本人，大队长是最想知道成绩的。
“急什么，该来的总会来。”村长在旁边卷着烟叶，语气不紧不慢。
“哎呀这不是娃娃们都茶饭不思了嘛！”大队长对自己大哥老神在在的样子十分佩服，他可坐不住，这种得不到答案抓心挠肝的感觉实在磨人。
“行了，别晃悠了。”卷完烟叶村长又拿起桌上的烟杆，捡起一支竹篦子，在烟锅一头轻轻转动，借着巧劲，一小块黑色烟油从另一头被顶了出来。
竹刷子又伸进烟锅，一圈圈剐蹭着，凝固的烟垢，扑簌簌落下。
“过年过节的，别把福气赶跑了，坐下来耐心等就是。”
话落院外传来自行车的铃声。
“来信啦来信啦！邮递员叔叔来信了！”还没见到人就听到孩子们的扯开嗓子的叫唤声。
大队长激动地撂倒了板凳，急冲冲往院外跑，村长拭着油亮烟杆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景忱正给准备年夜饭的余朗打下手，就听到了大队部的广播。
“全体知青同志，以及各家里的考生……注意了！现在！立刻！马上！到大队部集合！重复一遍，全体考生！放下手里的活儿到大队部集合！”
这声音像一道惊雷，敲在了知青们心口。
他们在原地足足愣了有三秒，恍惚惊醒，随即拔腿就往大队部冲，有的手里的盆都摔了个哐啷响。
景忱已经有心理准备了，可当这一刻真的来了他也不免失神。
“小景啊，快去，灶台有爷爷看着。”三太爷拍拍景忱的手臂，又看向余朗，“别愣着！这可是小景的大事，耽误不得！”
余朗反应过来拉起景忱就往外跑，“走！让哥瞧瞧咱家文曲星的录取通知书长个什么样儿！”
大队部早被围的水泄不通，除了来领通知书的，还有凑热闹的村民，七嘴八舌讨论着自己先前看好的谁谁谁一定能考上，这不就应验了！
“小景医生来了？快！就等你了！”有注意到他们的婶子自觉地让出了路。
景忱被余朗拉着进到院里，他注意到檐下的秦轻柔已经拿到了通知书，正小心翼翼地抚摸着封面，其他知青有些表情落寞，想来是还没有他们的信。
“小景你来了，快快！”大队长黝黑的脸笑成了一朵菊花，眼尾几道皱纹也漾着喜意。
“京北大学医学系！！小景你够出息啊！”他将那份通知书稳稳地递到景忱面前，眼里是说不出的赞赏。
人群里响起一阵喧哗。
“京北大学！天爷呦！我家娃要是也能考上那祖坟都得冒青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