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金晃晃的光雨压根儿就不是啥恩赐,纯粹是审判完了剩下的那点儿碎渣子,一滴里头都带那么一丁点儿老精纯的意志之力。这光雨“啪嗒”滴到地上,悄无声儿地就渗进去了。
你瞅那焦黑的地儿,嘿,眼瞅着就有嫩苗儿“噌”地一下拱出来了。再看那废墟堆里七扭八歪的破玩意儿,边边角角让这软和的光一照,都给磨溜平了。
遭了老鼻子难的城里,捡回条命的那帮人可逮着这光雨了,往里头一扎,身上那口子都慢慢儿地好起来了。就跟打灵魂里头给人挠了痒痒似的,舒坦得不行,恍惚间就跟有老多老多自个儿人在耳朵边儿上念叨:“别怕哈,咱都在呢。”
楚嫣然半撅在一截折巴了的承重墙底下,冰凉的雨夹着土,顺着她那瓷溜儿的下巴直滴答。
她手心里那战旗印子烧得滚烫,耳朵边儿上还老响着那句话,硬邦邦的:“当兵的,没‘往后撤’这词儿!”
她可劲儿喘着粗气,那根儿绷了八丈紧的弦儿,可算能松巴松巴了。
赢喽……这帮大活人,还真就凭自个儿那身子板儿,把那跟老天爷发邪火儿似的天雷,给薅回人间来了。
她慢悠悠儿地扬起脑袋,寻思瞅瞅雨过天晴的天啥样儿。
可一抬眼,嘿,哪有啥清亮儿的夜天儿啊,瞅见的净是老深老深的憋屈。
就那片刚让第九道天雷给劈炸了的云彩,不光没散溜,反倒跟一摊让啥看不见的手搅和的墨汁儿似的,在天顶上慢悠悠儿地拧成一老大一老大的旋儿。嘿!那旋涡正中间,可没了那贼狂暴的雷光,换成一股子死静死静、瘆得人直哆嗦的幽紫色,瞅着跟那马上要睁开的魔神眼珠子似的,冷冰冰地瞅着刚喘了口气儿的这片大地。
这可没完!
楚嫣然那小心肝儿“哐当”一下就沉底儿了,后脊梁骨蹿起一股子比见着天雷巨斧还他妈扎骨头的寒意。
闹半天这压根儿不是打赢了的那股子动静,是那敌人正捣鼓灵阵呢,憋着坏要再干咱们一家伙!
她“嗖”地一下抬手,麻溜儿启动手腕上那战术通讯器,扯着嗓子嚎:“都给我听好咯!危险还没他妈过去!敌……”
“滋啦”那贼刺耳的忙音“咔”一下把她话给截了。
通讯频道里死一般的静,所有信号都让一道没影儿的力场给死死挡外头去了。
楚嫣然心里头那慌,跟闹瘟疫似的,“呼呼”地往外头蹿。
正这节骨眼儿,她手心里头烫得要命的那战旗印子,冷不丁“砰砰砰”有规律地震了三下。
紧跟着,一道没形没影的啥心灵波纹跟水波纹似的,“唰”地扫了她浑身一遍。
这可不是啥实实在在的冲击,是直勾勾往人意志里头钻的警报。
这波纹里头,就一个冷得跟冰碴子似的、贼清楚的念头——打那老高的天儿上,那当战意网络大当家的爷们儿,林澈那儿传来的。
“第二轮,来嘞。”
西岭市有个临时搭的医疗帐篷,里头那节奏医师小荷正小心翼翼给一在雷劈里头捡回条命的老兵鼓捣胸口上那伤口呢。嘿,瞅那片地儿,都黑不溜秋的,全是稀烂的血肉。可那老爷子倒好,神志倍儿清楚,那眼睛都浑得不行了,里头一点儿疼的样儿都没,就跟轴人似的,老平静了。嘴里头还跟蚊子叫似的,一个劲儿嘟囔:“……人,在。”
冷不丁的,老爷子那原本消停的俩眼珠子“唰”地一下瞪老大,再一瞅那眼珠子里头,好家伙,竟蹿起两疙瘩邪乎的紫火苗!
“嗬……嗬嗬……”他嗓子眼儿里跟挤出来似的,嚎出那动静压根儿不像是人能发出来的。身子也跟筛糠似的,抖得那叫一个厉害。再瞧他胸脯子底下,一条条青不溜秋、黑不溜秋的筋脉,跟吓破胆儿的长虫似的,一个劲儿瞎扑棱、瞎窜。
“赶紧撤!”小荷脸都白得跟纸似的,都没寻思,撒丫子往后轱辘好几圈躲出去了。
她可瞅得真真儿的,就那老兵肚子里头,一缕缕跟头发丝儿似的紫不溜秋、黑不溜秋的残雷,跟疯了似的,可劲儿祸害他心肝脾肺肾,把他那精气神儿跟抽丝儿似的,一点儿一点儿给抽走!
她脑袋“嗡”一下子,跟炸了似的,麻溜儿从怀里头掏出一本都磨得没样儿的破古书——他们师门传下来的《调频安魂法》。
她“哗啦哗啦”翻到写各种邪乎能量祸害人的那页儿,手指头哆嗦得不行,扫过一行小字:“……天雷里头,藏着能净世的雷火,就爱往活物那股子精气神儿里头钻。赶上那意志不咋瓷实,或者累得没劲儿、身子虚巴的,就得变‘雷噬者’。这人就跟个破炉子似的,雷火在里头憋得鼓鼓的,一没看住,这炉子“轰”一下就炸喽,周围百来丈地儿,啥活物都别想剩。”
那金不溜秋的光雨,瞅着是个好处呢,可这天雷带的那晦气玩意儿,也一块儿下来喽!
小荷浑身都跟掉进冰窟窿里似的,透心凉。嘿!咱可听好喽,这啥意思呢?那些在雷劫里头受了老重伤、可没死成的觉醒者,个个儿那就是一活脱脱到处溜达的不定时炸弹!
她哪敢磨叽啊,麻溜儿地从腰上解下一个巴掌大的铜铃铛,跟疯了似的,按那老特殊的节奏哐哐猛摇。
那铃铛声贼清亮,“叮铃叮铃”的,“嗖”一下就穿透那信号屏蔽啦。这玩意儿可老稀罕了,是战歌祠独有的报警绝活儿,但凡同门里头会调频那手艺的,都能立马收到这老紧急的要命消息。
把这事儿整完,她瞅了瞅周围那些还“哎哟哎哟”叫唤的伤号,“嘶啦”一下就从《地鸣谱》上扯下老厚的一页,拿手指头当笔,蘸着自个儿血,“唰唰”几下就在几块碎铜片子上画下老稳当、老深沉的节奏。
“麻溜儿的!”她把那铜片子“咔咔”塞给那帮吓傻了的医护,“往他们脑门上一贴,都给我扯着嗓子,拿最稳当的动静,照着这节奏来,给我摁住他们喘气儿跟心跳!快点儿的!”
再瞅瞅东江城外头,那村口早成一堆破砖烂瓦喽。
石头抱着妹妹冰凉梆硬的尸首,一步一挪地往家走。
他妈陈阿婆正领着村里那帮老娘们儿、小崽子,闷不吭声儿地扒拉那碎砖头,寻思着从那破墙烂房子里头,扒拉点儿还能使的家什。
石头压根儿没掉一滴泪,就耷拉着脑袋,眼珠子死盯着妹妹那还有点儿热乎气儿的小手。
就没多会儿前儿,这小手心儿里,还冒过一丁点儿贼弱、瞅都瞅不咋见的战旗火苗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