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羲,或者说,如今清河村人口中的“阿弃”(小渔爷爷见他什么都忘了,顺口取的名字),就在这间简陋的茅屋里住了下来。
他的伤势恢复得极慢。身体的创伤在草药和自身顽强生命力的作用下渐渐愈合,断骨接续,伤口结痂。但那场惨烈大战最致命的伤害,并非作用于肉身,而是神识。
他的识海,仿佛被那遗骸凶灵最后的灵魂冲击和坠崖的重创震得支离破碎。那堵隔绝过往的高墙坚不可摧,每一次试图回忆,都会引发剧烈的头痛,如同有钢针在脑中搅动,让他痛苦不堪。他变得沉默寡言,眼神时常空洞地望着远方,或是盯着自己那双骨节分明、却布满新旧伤痕的手掌出神。偶尔,他会无意识地做出一些奇怪的动作,比如手指微动仿佛在勾勒什么,或是身体瞬间绷紧如临大敌,但又很快松弛下来,只剩下更深的迷茫。
他空有一身沉寂在体内、连自己都无法清晰感知的磅礴气血和微弱能量波动,却连劈柴挑水都显得有些笨拙,常常愣在原地,不知该从何做起。村民们私下议论,说小渔救回来个“漂亮的傻子”。
而救他的少女林小渔,正身处另一重煎熬之中。
清河村偏僻贫瘠,村长老迈却极其专横,凭借着年轻时外出学过几手粗浅的炼体术和家族的势力,牢牢把持着村子。他有个怪癖,酷爱收集年轻貌美的女子作为妾室,美其名曰“延绵福泽”,实则荒淫无度。村中适龄女子,大多难以逃脱他的魔掌。
小渔父母早亡,与爷爷相依为命。她出落得清秀水灵,早已被村长盯上。一月之前,村长便已派人传来口信,限令一月之内,若小渔找不到其他婆家,就必须嫁与他做第十八房小妾。期限,就在一个月后。
这无异于一道催命符。嫁给那年逾百岁、妻妾成群、性情乖戾的老村长,未来可想而知,将是暗无天日的凌辱与折磨。
小渔每日强颜欢笑,照顾着“阿弃”,眼底却藏着化不开的忧愁和恐惧。她常在夜深人静时,独自坐在屋后的小溪边默默垂泪。清澈的溪水倒映不出她想要的未来。
爷爷林老汉将这一切看在眼里,急在心中。他皱纹遍布的脸上,每日都刻满了沉重的焦虑。他尝试过去求村长,却被恶奴轰了出来;他想带小渔逃离,可天下之大,他们一老一弱,又能逃到哪里?西疆之外,更是险恶重重。
眼看期限一日日逼近,绝望如同冰冷的河水,渐渐淹没了这小小的家。
直到有一天夜里,林老汉盯着灶膛里跳跃的火光,又看了看坐在门口、安静地望着星空的“阿弃”,一个大胆、甚至有些荒唐的念头,在他心中疯狂滋生。
这个年轻人,虽然来历不明,神识受损,但观其骨相气质,绝非凡俗之辈!那日将他从河里拖回来时,那般沉重的伤势都能挺过来,体质异于常人。或许…或许…
这念头一旦生出,便再也无法遏制。
这晚,林老汉将小渔和“阿弃”叫到跟前。油灯如豆,光线昏暗,映照着他无比严肃又带着一丝决绝的脸。
“小渔,”老汉的声音干涩,“村长的期限…只剩三天了。”
小渔身体猛地一颤,脸色瞬间苍白,手指紧紧绞着衣角,低下头,泪珠无声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