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不再仅仅反射眼前炼狱般的景象。在那无数碎裂的镜面中,开始浮现出截然不同的画面——
依旧是那个蒸汽朋克化的清朝香港!
穿着清朝官服、却戴着护目镜、手臂改装成蒸汽动力钳的官员,在泥泞的街道上巡逻。
巨大的、以蒸汽为动力的木质楼船,漂浮在维多利亚港,烟囱喷吐着黑烟与白色的水蒸气。
远处太平山棚屋区上空,悬浮着几个巨大的、由黄铜管道和皮革气囊构成的飞艇,艇身上绘制着模糊不清的龙形图案。
而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映射画面中,那些行走的“清国人”,许多人的面容模糊不清,或者重复出现,他们的动作带着一种不自然的卡顿感,就像…就像低帧率播放的电影。
两个时空的景象——末日的现在与诡异的“过去”——在破裂的玻璃上疯狂地交织、重叠、闪烁。齿轮深潜者挥舞的触手,可能在玻璃的倒影中,与一个蒸汽朋克清朝士兵的机械臂重合;洪兴子弟喷洒的鲜血,在反射中,仿佛染红了一条冒着蒸汽的管道。
“睇…睇下块玻璃!”有洪兴兄弟发现了这超乎理解的异象,声音充满了崩溃前的恐惧。
“幻觉!一定系幻觉!”有人试图用怒吼掩盖内心的战栗。
陈浩南没有动,他只是死死地盯着玻璃中那个蒸汽朋克的清朝香港。山鸡义眼带来的记忆,与眼前这维度重叠的奇景,完美地印证在了一起。
一个可怕的、足以摧毁所有生存意义的念头,在他脑中疯狂滋生:
他们此刻的挣扎、牺牲、爱恨情仇,他们所认知的、为之厮杀的“香港”,或许……从来都不是真实的。它可能只是一个建立在某个更古老、更诡异、更粗糙的“基底”之上的幻象,一个随时可以被覆盖、被修正、被抹去的…临时设置。
“点解…会系咁…”陈浩南感到一阵眩晕,不是因为失血,而是因为脚下所立足的“现实”正在分崩离析。他们不仅仅是在为生存而战,更是在为一个可能从未存在过的“家园”而战。
就在这时,玻璃幕墙上的重叠影像骤然加强。现代战场的火光与蒸汽朋克清朝的灰暗色调激烈冲突,仿佛两个不同的胶片被强行叠加放映。在那一瞬间的极致混乱中,陈浩南似乎看到,在那个蒸汽朋克香港的影像深处,一个穿着清朝官服、面容隐藏在蒸汽面罩之后的身影,正静静地站在某个高耸的锅炉顶端,遥遥“望”着他们这个濒临毁灭的时空。
下一刻——
“轰隆!!!!!”
会展中心临海一侧的玻璃幕墙,终于在无数齿轮深潜者的持续撞击和这诡异的维度震荡下,彻底粉碎!
如同瀑布般的玻璃碎片倾泻而下,伴随着更加汹涌的、散发着浓烈铁锈味的怪物潮水,冲破了最后的物理屏障。
“南哥!走啊!”大天二浑身是血,一把拉住似乎因震撼而失神的陈浩南,向后拖去。
陈浩南最后看了一眼那破碎的玻璃墙,眼中倒映着现实维度的崩溃与另一个时空诡异的余晖。
湾仔的最后一夜,人类不仅在与毁灭肉体的怪物战斗,更在与一个足以湮灭灵魂的真相对抗。
“撤!去最后防线!”陈浩南的声音嘶哑,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源自认知根基动摇的颤抖。
洪兴残部向着会展中心更深处退去,而在他们身后,是破碎的现实之壁,以及从壁障之外渗透进来的、另一个时空冰冷而陌生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