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2章(1 / 2)

第402章《九龙城寨的最后一战》

九龙城寨,这座曾经的“三不管”飞地,如今已彻底沦为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噩梦造物。它不再是砖石、水泥和违章铁皮的堆砌,而是活了过来,成了一具匍匐于大地之上的、由锈蚀钢铁与蠕动血肉交织而成的庞大活尸。无数粗大的、覆盖着粘稠黑色油污的钢筋如同巨兽的肋骨,刺破残破的建筑表皮,又在空中扭曲、缠绕,形成血肉管道,如同怪异的肠道系统,规律地搏动着,发出“咕噜……咕噜……”的沉闷回响,将滚烫的、带着浓烈铁锈与腥臭味的蒸汽,混合着微小的、仿佛有生命的金属碎屑,喷向香港铅灰色的天空。

深绿色的粘液从墙壁的每一道缝隙中渗出,如同建筑的血液,汇聚成涓涓细流,在布满瓦砾的地面上蜿蜒流淌。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复杂的、令人作呕的气味——机油、腐烂的鱼腥、以及一种只有在最古老墓穴中才能闻到的、冰冷的尘土气息。

陈浩南、三元、高彦博,以及仅存的几名O记探员和洪兴仔,背靠背围成一个脆弱的圆圈,站在城寨中心那片被强行清空、原本准备用于奠基仪式的地面上。他们每一个人都伤痕累累,身上沾满了粘液和锈迹,眼神中混杂着疲惫、恐惧以及一丝濒临崩溃的疯狂。

“顶你个肺……呢度究竟系乜嘢地方?”一个年轻的洪兴仔声音颤抖,手中的砍刀对准了前方一条正在如同巨蟒般蠕动的血肉管道,管道表面,偶尔会凸起一张模糊的人脸轮廓,发出无声的哀嚎。

“唔系地方了,”陈浩南喘着粗气,他手中的铁棍已经弯曲,上面沾满了并非来自人类的、闪着金属光泽的诡异血液,“呢个系一只……怪物嘅胃袋。”他的目光扫过周围,那些曾经熟悉的狭窄巷道,如今变成了不断收缩、扩张的活体器官,仿佛整个城寨正在试图消化他们这些不请自来的“食物”。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四周的血肉管道猛地一阵剧烈收缩,随即,伴随着撕裂般的声响,管道壁上裂开了无数个孔洞。一个个身影从孔洞中爬了出来。

它们大致保持着人形,但皮肤覆盖着一层暗沉、粗糙、仿佛被海水浸泡了千百年的金属甲壳,缝隙间可见不断滴落粘液的灰绿色软组织。它们的头部没有明显的五官,只有一颗巨大的、如同深海鱼类般的复眼,闪烁着无机制的冰冷光芒。最引人注目的是它们的手臂——一只已经异化为巨大的、布满锯齿的金属钳,另一只则变成了不断旋转、喷吐着蒸汽的钻头或焊枪。它们是“深潜者”,但并非来自深海,而是从这座工业克苏鲁噩梦的子宫中诞生的——“深潜者工兵”。

“开火!”三元嘶哑着下令,她手中的特制符咒手枪发出不祥的红色光芒。刻满符文的子弹呼啸而出,击中一名工兵的金属甲壳,爆开一团混杂着电火花和黑色盐晶的火光。工兵踉跄后退,甲壳上出现裂痕,流出粘稠的绿色血液,但很快,它那焊枪手臂喷出炽热的、带着腥味的金属射流,竟开始缓慢地修补伤口。

“冇用!普通攻击对佢哋效果有限!”高彦博一边用改装过的霰弹枪轰退另一名工兵,一边焦急地大喊。他的法证知识在此地毫无用处,只能用最原始的火力勉强支撑。

战斗瞬间进入白热化。金属钳与砍刀碰撞,迸射出火星;钻头撕裂血肉之躯,带起蓬蓬血雨;蒸汽喷射的嘶鸣、枪声、临死前的惨叫、以及那无处不在的、城寨本身发出的低沉搏动声,交织成一曲献给锈蚀之主的、癫狂的交响乐。

陈浩南一棍砸碎一名工兵的复眼,粘稠的液体溅了他一身。他感到手臂发麻,体力正在飞速流逝。绝望,如同城寨中弥漫的绿色粘液,开始悄然侵蚀每个人的心灵。

就在防线即将崩溃的瞬间,一道清冽的喝声,如同利剑般刺破了这片混沌的喧嚣: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秽炁分散,洞中玄虚!”

一道金光自半空中亮起,如同破晓的第一缕阳光,暂时驱散了周遭的污秽之气。林正英,身着他那件略显陈旧但一尘不染的杏黄色道袍,脚踏七星步,如同激流中的磐石,稳稳落在战圈中央。他手中那面传承自茅山的青铜罗盘,此刻正疯狂旋转,指针颤抖着,散发出强烈的能量波动。

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是,他道袍的内衬里,隐约可见闪烁着蓝色微光的电路纹路,而他的耳边,戴着一个极小的、科技感十足的骨传导耳机。

“林师傅!”陈浩南等人精神一振。

林正英目光如电,快速扫过周围地狱般的景象,眉头紧锁。“此地龙气已死,地脉尽化为妖脉!钢筋为骨,血肉为媒,邪神欲借此胎降世!”他语速极快,带着不容置疑的凝重,“寻常道法已难撼其根本,唯有行险一搏,以阵破阵,将整个城寨的‘邪核’强行抽取、封印!”

“点做?”三元急问。

林正英将罗盘往空中一抛,罗盘竟悬浮在他头顶,洒下道道清光,暂时逼退了周围蠢蠢欲动的深潜者工兵和蠕动的血肉。他双手疾速结印,同时口中喝道:“我需要时间布‘赛博五行大阵’!你哋为我护法,争取一刻钟!”

话音未落,他咬破指尖,凌空虚画。鲜血并未滴落,而是在空中凝聚成复杂的符箓,这些符箓并非传统的朱砂黄纸,其结构竟隐约呈现出集成电路般的几何图案。同时,他从怀中掏出五面颜色各异的小旗——并非丝绸,而是某种柔性显示屏制成,旗面上流动着不断变化的符文代码。

“金、木、水、火、土!五星镇彩,光照玄冥!”

他每念诵一句,便将一面小旗掷向一个特定方位。

金旗(白色,流动着金属光泽代码)插入西北方一根扭曲的钢筋。

木旗(青色,代码如枝蔓生长)钉入东南角一小片顽强存活的、但已变得如同金属荆棘的植物根茎。

水旗(黑色,代码如流水奔腾)射入地面一处不断涌出腥臭粘液的泉眼。

火旗(红色,代码如火焰跳跃)落在西南方一堆仍在燃烧的、散发着异味的垃圾火堆。

土旗(黄色,代码如大地板块)深深嵌入脚下这片被污秽浸透的大地。

五旗落位,林正英盘膝坐下,双手在虚空中快速点击、滑动,仿佛在操作一个无形的触摸屏。他头顶的罗盘投射出一道光柱,将他笼罩,光柱中,无数古老的符文与0和1的二进制代码如同瀑布般奔流而下,涌入他的身体。他的道袍无风自动,内衬的电路纹路亮到了极致,甚至透过布料映射出来。他的脸色变得苍白,鼻尖渗出汗珠,身体微微颤抖,显然承受着巨大的负荷。

“拦住佢!唔好俾个牛鼻子完成个阵!”一个扭曲的声音从一条巨大的血肉管道中传出,那是乌鸦的声音,他已经与城寨的意志部分融合。

更多的深潜者工兵,以及一些形态更加扭曲、如同用废弃零件随意拼凑而成的机械血肉造物,从四面八方涌来,发起了疯狂的冲击。

陈浩南、三元等人拼死抵抗,砍刀卷刃,子弹耗尽,就用拳头、用牙齿。不断有人倒下,被蠕动的血肉吞噬,或被工兵的钻头撕碎。高彦博的霰弹枪枪管发烫,他打空了最后一发子弹,捡起一根铁棍,与一名工兵扭打在一起。三元的手臂被金属钳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她闷哼一声,用没受伤的手继续射击,符咒子弹的光芒越来越暗淡。

时间仿佛被拉长,每一秒都如同在刀尖上舞蹈。防线在不断缩小,伤亡惨重。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城寨深处,那些尚未被完全吞噬的残破楼宇的窗口、阳台,突然出现了许多身影。他们是未能及时撤离,或被城寨异化力量困住的居民——包租婆、裁缝佬、小吃摊主、古惑仔……他们的身体或多或少都出现了变异,有的手臂变成了螺丝刀,有的腿上覆盖着铁皮,有的眼睛如同闪烁的二极管。

他们脸上带着极致的恐惧,但眼神深处,却有一种认命般的麻木和最后的疯狂。

包租婆,她那庞大的身躯倚在窗边,一条手臂已经异化成了一段水管,她用尽最后的力气,嘶声高喊,声音扭曲却异常清晰,仿佛在吟诵某种古老的谶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