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寒风卷着碎雪,打在朱红宫墙上簌簌作响。
苏沅裹紧了身上的素色披风,踩着青砖上薄薄的积雪,一步步走向御书房。
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披风的系带,心头的警惕却如潮水般不断上涨。
邬远向来懒得与她们姐妹虚与委蛇,今日突然单独召见,绝不会只是“聊家常”那么简单。
推开御书房厚重的木门,暖意夹杂着墨香扑面而来。
邬远坐在紫檀木御案后,手中捏着一卷奏折,见她进来,便放下奏折,脸上堆起熟悉的虚伪笑容:“萦儿来了,快过来坐。”
苏沅屈膝行礼,目光不经意间扫过站在御案一侧的乐正照。
他依旧是那身墨色宦官袍,垂着眼帘,长睫遮住眼底情绪,仿佛只是个无关紧要的背景板。
可苏沅却注意到,他垂在身侧的手,指尖微微蜷缩着,似是在隐忍着什么。
“谢陛下。”苏沅在一旁的锦凳上坐下,腰背挺直,保持着恰到好处的恭敬。
邬远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浮沫,语气故作随意:“近日天气冷了,偏殿里炭火够不够用?羽儿的身子可还撑得住?”
“劳陛下挂心,炭火充足,羽儿近日喝了滋补的汤羹,咳嗽也轻了些。”苏沅顺着他的话回答,心中却在快速思索——邬远突然关心起她们的起居,定是有后续的图谋。
果然,邬远话锋一转,叹了口气:“说起来,你们姐弟三人也有五年没见了,想当年朗儿还是个半大的孩子,如今已是镇守雁门关的大将军,真是时光飞逝啊。”
苏沅端着茶杯的手顿了顿,面上依旧平静:“弟弟能为国效力是他的本分,也是我们姐妹的骄傲。”
“是啊。”邬远放下茶杯,目光落在苏沅身上,带着几分“恳切”,“如今边疆暂时安稳,朝中也没什么大事,我想着不如在冬末的宫宴上,传旨让朗儿回京一趟,留半个月,你们姐弟三人也好团聚团聚,你看如何?”
这话一出,苏沅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
邬远突然要召邬朗回京,绝不是为了让她们团聚。
他忌惮邬朗手中的兵权已久,如今突然松口,要么是想借机削夺邬朗的兵权,要么是设下了陷阱,想将邬朗困在京城。
她强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垂着眼帘,声音带着几分犹豫:“陛下的好意,萦儿感激不尽!只是……弟弟在边疆责任重大,若是贸然回京会不会影响边防?”
“哎,你这孩子就是想太多。”邬远摆了摆手,语气带着几分不容置疑,“边疆有副将暂代,半个月的时间出不了什么事,再说,让他回来看看你们姐妹也是人之常情,难道你不想见他?”
苏沅沉默了片刻,知道此刻不能直接拒绝,否则只会引起邬远的疑心。
她抬起头,眼底带着几分“动容”:“萦儿自然想见弟弟,只是怕耽误了国事,既然陛下已有决断,萦儿……谢陛下成全。”
站在一旁的乐正照,在听到“召邬朗回京”时,眼底飞快闪过一丝冷意,随即又恢复了平静。
他悄悄抬眼,看向苏沅,见她虽面带“感激”,眼底却藏着警惕,心中微微松了口气——她没有被邬远的虚情假意迷惑,还保持着清醒。
邬远见她答应,脸上的笑容更深了:“你能明白就好,此事就这么定了,你回去也别告诉羽儿,免得她太过激动影响身子,等宫宴临近朕再正式下旨。”
“是,萦儿明白。”苏沅起身行礼,“若是陛下没有其他吩咐,臣女便先回偏殿了,免得羽儿担心。”
“去吧。”邬远挥了挥手。
苏沅转身向外走,经过乐正照身边时,脚步极快地停顿了一瞬。
她没有回头,继续向外走,推开御书房的门,寒风瞬间裹住了她,却让她混乱的心绪清醒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