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室的烛火摇曳,将松井的影子钉在斑驳的墙面上。
他被铁链锁在刑架上,脸上的三角眼此刻只剩下惊恐,昔日的嚣张被刑罚磨得只剩喘息——苏沅没给他用花哨的刑具,只让卫兵不断往他伤口上泼盐水,疼得他浑身抽搐,却又不至于立刻昏死过去。
“说不说?”苏沅坐在阴影里,军靴踩着地面的积水,发出沉闷的声响。
她手里把玩着那枚翡翠兰草扣,指腹的薄茧蹭过玉面,“你船上的军火清单,我们已经查到了,东洋水军的徽记,骗不了人。”
松井的牙齿打着颤,血水混着唾液从嘴角淌下来:“我……我只是来做生意……”
“生意?”苏沅笑了,声音冷得像黑石城的寒冰,“用十二斤舰炮做幌子,用标记航道的桐油布当货物?”
她起身走到刑架前,短枪的枪口轻轻敲在他的太阳穴上,“最后问一次,你们的目标,到底是不是江州港?”
盐水又一次泼在伤口上,松井发出杀猪般的嚎叫。
他身后的随从早就扛不住了,此刻瘫在地上,断断续续地喊:“我说!我说!我们是……是来探路的!水军主力……主力就在三十里外的岛礁上,等我们得手,就……就开炮炸港!”
松井猛地瞪向随从,眼里的戾气比疼痛更甚:“闭嘴!”
“看来他比你懂事。”苏沅没理会松井的怒吼,只看向那随从,“炸港之后呢?你们想干什么?”
随从的脸白得像纸,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占……占领江州,作为……作为进攻内陆的跳板!北方的激进派余党……给了我们消息,说……说江州的火药库在黑石城,这里的卫兵都是新兵……”
“激进派余党?”苏沅的眼神骤然锐利,“他们怎么和你们搭上的?”
“是……是他们主动联系的!说……说只要我们帮他们除掉你,他们就……就开放北方的商道,给我们提供粮草!”
松井还在挣扎,却被卫兵死死按住,苏沅直起身,短枪收回枪套时发出清脆的响声。
她看向窗外,天色已近破晓,远处的港口传来第一班船的汽笛声,平静得像暴风雨前的假象。
“把他们分开看押。”她对副官道,“松井单独关,用北方的刑具——听说他们最怕烙铁。”
她顿了顿,“另外,让人给黑石城传信,加固火药库的防御,顺便查查,激进派里到底是谁在通敌。”
副官领命而去,审讯室里只剩下松井的喘息和烛火的噼啪声。
苏沅拿起桌上的口供记录,指尖划过“北方激进派余党”几个字,忽然想起梅如故昨夜翻墙时,长衫上沾着的草屑——原来这乱世的暗流,比她想的还要深。
离开审讯室时,晨光正穿透云层,苏沅望着军校的方向,操场上已经响起了操练声。
她摸了摸怀里的翡翠兰草扣,那里还残留着暖意——等处理完这摊事,该和梅如故好好说说了。
有些账,不止要算在倭寇头上,更要算在那些藏在南北合作幌子下的蛀虫身上。
刑架上的松井还在咒骂,声音却越来越弱,苏沅没回头,她知道,这只是开始。
暖房的墨兰沾了晨露,梅如故将一叠卷宗放在石桌上,纸页边缘还带着夜露的潮气。
“查清楚了。”他指尖点过卷宗上的名字,“激进派余党安插在江州的内鬼,共十七人,军械库的库管、港口的调度官,甚至军校的两个教官,都在其列。”
苏沅拿起卷宗,指尖划过“军校教官”几个字时微微收紧。
那两人曾是她亲自提拔的,去年秋操还得过她的嘉奖。
“他们给倭寇传的消息,除了火药库的位置,还有什么?”
“你的行踪。”梅如故的声音沉了沉,从袖中抽出张密信,“这是从调度官床板下搜出来的,上面记着你每日去军校的时辰,甚至……你常去暖房的习惯。”
密信的字迹潦草,却清晰地写着“暖房西侧无卫兵”。
苏沅忽然想起那日刺杀,刺客正是从西侧翻墙而入——原来不是对方潜伏得深,是家贼引着豺狼登堂入室。
“他们以为勾结倭寇能夺权,却不知自己早成了弃子。”苏沅将密信凑到烛火边,火苗舔舐着纸页,很快蜷成灰烬,“松井的口供里说,激进派承诺事成之后让他们掌管江州,可倭寇的计划里,根本没给他们留活口。”
梅如故看着她平静的侧脸,知道她越是冷静,心里的火就烧得越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