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生情(1 / 2)

夜色渐深,闻府的卧房里灯火通明。

军医正在清创,银质的镊子夹出碎布片时,苏沅疼得闷哼一声,指尖紧紧攥着床单,将锦缎都揪出了褶皱。

梅如故守在床边,看着她苍白如纸的脸,忽然想起她在黑石城城头说的“要做开道的人”——原来开道的人,脚下踩的从来都是自己的血。

军医包扎好伤口退出去后,梅如故坐在床边,替她擦去额头的冷汗,她还在昏睡,眉头却皱着,像是在梦里仍在厮杀。

他拿起她落在枕边的佩刀,刀鞘上刻着的兰草纹已被血污覆盖,却依旧锋利。

窗外的墨兰不知何时落了几片花瓣,飘进窗棂落在被角。

梅如故拾起一片,放在她未受伤的手边,忽然低声道:“等你好起来,我们就去种墨兰,黑石城要种,江州也要种……再也不碰这些刀枪了。”

话音刚落,苏沅的指尖轻轻动了动,像是握住了那片花瓣,也像是握住了他没说出口的后半句——乱世的刀光剑影里,他们早就是彼此唯一的铠甲,也是最想守护的软肋。

第三日清晨,暖房的第一缕阳光穿过玻璃,落在苏沅的眼皮上。

她睫毛颤了颤,像初春刚破冻土的草芽,缓缓睁开眼。

床头的药碗还冒着热气,梅如故正坐在窗边翻军医的药方,指尖在“当归”“续断”几味药上反复摩挲。

听见身后的动静,他猛地回头,手里的纸页“哗啦”散了一地。

“醒了?”他起身时带倒了凳脚,发出哐当声响,走到床边却忽然放轻了动作,像怕惊扰了易碎的琉璃,“渴不渴?我让厨房炖了燕窝粥。”

苏沅张了张嘴,喉咙干得发疼。

梅如故连忙倒了杯温水,用小勺喂到她唇边,温水滑过喉咙时,她看见他袖口还沾着未洗净的血渍,是那日抱她回来时染上的。

“刺客……”她声音沙哑,刚说了两个字就被他打断。

“都处理干净了。”梅如故替她掖了掖被角,指尖避开她肩胛的伤口,“副官查了弩箭,是北方激进派残部联合江州本地的旧势力干的,领头的已经正法,剩下的都关进了大牢。”

他顿了顿,补充道:“那些人不仅想杀你,更想嫁祸给北方亲和派,幸好我们留了心眼,在牢里审出了幕后主使——是前参谋长的表弟,一直记恨你削了他表哥的权。”

苏沅望着帐顶的缠枝纹,忽然想起出发去黑石城前,副官曾提过这人最近频繁接触北方商人,当时战事紧急没放在心上,竟成了隐患。

“尹家商队……”

“尹承皮糙肉厚,就蹭破点皮,昨天还拎着蜜饯来看你,被我挡回去了。”梅如故笑了笑,眼底的红血丝却没淡去,“尹老爷说,等你好了,要请你去吃醉蟹,还是用北方的汾酒泡的。”

提到醉蟹,苏沅的胃轻轻动了动。

梅如故立刻明白了,转身要去叫人端粥,却被她拉住手腕,她的手还很凉,力道却很稳。

“你守了我三天?”她问。

梅如故没否认,只道:“军校的学生们每天都来府外候着,说等你好了,要给你演新排的《岳家军》。”

他刻意转开话题,却瞒不过她的眼睛——他眼下的乌青比黑石城那夜还重,长衫的领口也歪着,显然没好好歇息过。

苏沅忽然笑了,牵动了肩胛的伤口,疼得嘶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