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受伤(1 / 2)

画展设在城南的书画社,刚进门便闻到松烟墨混着樟木的香气。

苏沅一身素色旗袍,外罩件短款皮袄,褪去军装的凌厉,倒添了几分温润。

梅如故仍是长衫布鞋,手里握着把素面折扇,与满室字画相映,竟有种浑然天成的雅致。

“没想到梅老板也爱这些?”苏沅停在一幅《寒江独钓图》前,看着画中孤舟上的老翁,“我原以为你们梨园人,只懂戏文里的典故。”

梅如故指尖轻叩扇骨,目光落在画中留白处:“戏文里的山水,哪比得上真笔墨里的筋骨?你看这钓线,细得像蛛丝,却藏着千钧力——就像大小姐处置商会时,不动声色收网,比戏台上演的刀光剑影更见功夫。”

苏沅被他说得笑起来,眼尾的锋芒柔和了些:“梅老板这张嘴,总能把枪杆子和笔墨纸砚扯到一处。”

她转向旁边一幅兰草图,“不过这画我倒是喜欢,笔锋够野,不像那些温室里养出来的兰草,倒有几分暖房里那几盆的性子。”

梅如故凑近细看,墨色浓淡间确有股倔强气:“画兰讲究‘露根不露叶,露叶不露花’,这位画师偏反着来,根须扎得深,花叶却张牙舞爪——倒像大小姐练兵场那些兵,看着粗粝,实则根基扎实。”

两人一路看过去,从《赤壁赋》的豪迈谈到《仕女图》的细腻。

苏沅说起祖父收藏的古画,提到某幅残卷上的题跋时,梅如故竟能接出下句,连那藏在印章里的小字都记得分明。

“你怎么连这个都知道?”苏沅挑眉,眼底闪过一丝讶异。

“前几年收过本旧画谱,恰好记着。”梅如故轻描淡写带过,实则那画谱是北方密探从闻家旧宅拓来的,当时只当是无关紧要的物件,没承想今日倒派上了用场。

他转而指着一幅《关山行旅图》,“大小姐看这山道上的商队,看着杂乱,实则前后呼应——乱世里的路,单打独斗走不远,抱团才能过险关,是不是?”

苏沅望着画中蜿蜒的山路,忽然道:“昨日北方那边来了密使,说想跟我谈药材互市。”

她侧过脸,阳光透过窗棂落在她睫毛上,“梅老板觉得,这生意能做吗?”

梅如故心头一跳,面上却依旧平静:“生意无南北,只看合不合心;就像这画里的山水,北方有大漠孤烟,南方有小桥流水,看着不同,实则都是养人的地方,若能各取所需,又何乐而不为?”

他顿了顿,补充道,“只是商队里若混了豺狼,总得先备好猎枪。”

苏沅朗声笑起来,引得旁边看画的人侧目:“梅老板这话,算是说到我心坎里了。”

她从手袋里取出个小巧的锦囊,递过去,“前几日在古玩店淘的,据说能安神。”

锦囊里是晒干的兰花瓣,凑近便闻到清冽香气。梅如故接过时指尖微触,两人都顿了一下,又各自移开目光。

“多谢大小姐。”他将锦囊收入袖中,恰好压在那封尚未送出的密信上,“改日我让人送些新制的墨锭去府上,画兰用着最称手。”

走出书画社时,暮色已漫过街角。

苏沅看着远处练兵场升起的炊烟,忽然道:“下月有场秋操,梅老板若有空,不妨来看。”

梅如故望着她被夕阳拉长的身影,那身旗袍下藏着的枪伤和韧劲,比满室字画更让人心折。他拱手道:“定当叨扰。”

晚风卷着桂花香过来,苏沅转身时,鬓边别着的玉兰簪子闪了闪。

梅如故忽然觉得,袖中的密信仿佛也染上了兰草香,那些冰冷的指令,竟慢慢有了些温度。

或许有些合作,不必藏在戏文和密信里,也能像这画展上的笔墨,在留白处生出意料之外的默契来。

暮色浸凉的石板路上,苏沅的副官正拉开轿车门,梅如故刚要拱手道别,街角突然窜出三道黑影。

为首者手中短枪泛着冷光,子弹破风的锐响几乎与苏沅拔枪的动作同时发生——她反应极快,侧身避开第一枪时,已将枪膛里的子弹送了出去。

混乱中,梅如故只觉一股大力撞来,是苏沅将他往车后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