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里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对不起。”他低声说,语气里的疲惫和懊悔几乎要溢出来,“我……”
“别跟我说对不起。”苏沅打断他,“我回来不是听你说对不起的,你是不是觉得,十岁的差距,就该让你一个人做决定?”
她往前走了一步,距离近得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雪松味,“你是不是忘了,在阿尔卑斯山是谁拽着你躲开雪崩?忘了在蹦极台上是谁握着你的手说‘别怕’?忘了是谁告诉你‘我知道’?”
“霍弋。”她踮起脚尖,逼得他不得不低头看她,眼里的水汽混着倔强,“我的青春是我的,我的选择也是我的,你凭什么觉得,我不会选你?”
霍弋的喉结滚动着,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复杂得像揉碎的星光,有惊讶,有动容,还有一丝被戳破心思的狼狈。
苏沅的声音起初带着点发颤的紧绷,说着说着就染上了委屈的哭腔,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砸在红木办公桌上,洇出一小片深色的水渍。
“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在乎那十岁的差距?”她攥着拳头,指节泛白,“在马场你教我调整重心的时候,怎么没想过我们差十岁?在阿尔卑斯山你把冲锋衣披给我的时候,怎么没想过我还小?在蹦极台上握紧我手的时候,又怎么不说怕耽误我?”
“你知不知道我在巴黎看到干花时有多开心?以为你终于不躲了,结果转头就连视频都找借口挂掉!”她吸了吸鼻子,泪水糊了满脸,“我拿马术比赛冠军第一个想告诉你,看到塞纳河的晚霞想拍给你看,连选课表都想跟你报备——可你呢?你就只会说‘忙’,说‘厉害’,说些冷冰冰的客套话!”
“霍弋,你太自私了!”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又在下一秒软下来,带着浓浓的鼻音,“你凭什么替我决定什么是对我好?凭什么觉得我该去找同龄人?”
“我在巴黎见过穿得花里胡哨的赛车手,也认识拿过设计大奖的学长,可他们没人会在我滑雪摔进雪堆时,先擦掉我鼻尖的雪;没人会把护腕内侧绣上我的名字,连针脚都藏得那么仔细;更没人会因为怕打扰我,拿着机票在机场等到航班取消,只发一句‘祝你答辩顺利’。”
办公室里只剩下她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苏沅抹了把脸,泪眼朦胧地看着他,忽然觉得心里那股憋了两个月的劲儿,随着眼泪一起泄了出去。
她吸了吸鼻子,声音轻得像叹息,却清晰地传到霍弋耳朵里:“我喜欢你。”
霍弋猛地抬头,眼里的震惊像被投入石子的深潭,层层叠叠漾开。
“不是小孩子一时兴起的喜欢。”苏沅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像是在宣誓,“是看到你蹲下来给我贴创可贴,指尖碰到我皮肤时,心跳漏了半拍的那种喜欢;是知道你在躲我时,又气又慌,恨不得立刻飞回来问清楚的那种喜欢。”
“我十九岁,是还在上学,是有很多时间可以挥霍,但我不想挥霍在别人身上。”她往前走了一步,几乎站在他面前,能感受到他身上传来的体温,“我知道你怕什么,可是谁能保证明天一定比今天好?至少现在,我清清楚楚地知道,我想和你在一起。”
“我可以坐飞机跨越半个地球来看你,也可以在你忙的时候安安静静等你消息;可以陪你去看画展,也可以听你讲那些我听不懂的商业术语;可以在你恐高时握紧你的手,也可以在你累的时候给你递杯热水。”
她抬手,指尖轻轻戳了戳他的肋骨,带着点气鼓鼓的认真,“你别把我当小孩子,我知道十岁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你比我多十年的故事,我可以慢慢听;意味着你比我先经历很多事,我可以跟你学,这些不是障碍,是礼物,你懂不懂?”
说完这些,苏沅微微喘着气,像是把藏了很久的宝贝一股脑倒了出来,既紧张又期待地等着他的反应。
她看见霍弋的睫毛上挂着细小的水珠,顺着脸庞滑下来,似乎滴落在了她的心上,灼烧出一丝丝疼痛。
霍弋看着她哭红的眼睛,看着她脸上未干的泪痕,看着她明明委屈得不行,却还是倔强地站在他面前,一字一句剖白心意的样子,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又酸又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