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苏沅应着,却转头对管家道:“把西边那间朝阳的厢房收拾出来,铺两层褥子,再搬个软榻进去;往后主君就不去粮行了,账册让人送回来,在屋里看就行;厨房每日炖些温补的汤,酸梅别让他多吃,太酸伤胃。”
她一桩桩吩咐得细致,沈暄和看着她忙碌的身影,忽然拉住她的手:“无忧,你是不是太紧张了?”
“不紧张不行。”
苏沅蹲下身,仰头看他,指尖轻轻碰了碰他的脸颊,“生产本就辛苦,你又是头一胎,我前日去给娘那里转达女帝的赏赐,听爹说,他怀你那会儿,前五个月总吐,夜里也睡不安稳;我想着,把他们二老接来住些日子,爹有经验,能照看着你,你也能松快些。”
沈暄和愣了愣,随即笑了:“还是你想得周到,我娘那人虽严厉,可疼我了,爹更是细心,他们来了,我倒真不慌了。”
次日一早,沈太傅和沈夫郎就被接进了沈府。
沈夫郎一进门就拉着沈暄和的手坐下,细细问了医官的嘱咐,又摸了摸他的脉,笑道:“脉象稳着呢,就是气血稍弱,我带来些我自己晒的红枣枸杞,让厨房每日煮在粥里,补补就好。”
他转头对苏沅道:“你也别太急,男子怀孕是辛苦,可也不是什么难事,前三个月别让他弯腰,别碰凉水,想吃什么就顺着他,心情舒畅最要紧。”
沈太傅则坐在一旁,看着沈暄和微隆的小腹,板着的脸也松了些,从袖里摸出个小小的桃木平安符递过来:“这是去城郊道观求的,戴在身上,往后不许再熬夜看账,听见没?”
沈暄和接过来,乖乖应了“知道了”,苏沅在一旁笑着道谢,心里踏实了不少。
往后几日,沈府倒是热闹起来。
沈夫郎每日陪着沈暄和在院里散步,教他做些轻柔的舒展动作,说能缓解后期的腰酸。
沈太傅则总在廊下坐着,看沈暄和晒暖,偶尔递过一杯温水,嘴上说着“别贪凉”,眼里却藏着笑意。
苏沅每日处理完粮行的事就往回赶,进门先去看沈暄和。
有时见他靠在沈夫郎肩头打盹,沈夫郎正轻轻给他按着太阳穴;有时见他和沈太傅在下棋,输了棋还嘴硬,惹得沈太傅瞪他,却又忍不住笑。
她站在廊下看着,心里暖融融的——原来安稳日子,不只是没有风波,更是有人把你放在心尖上,连一丝一毫的辛苦,都舍不得让你受。
这日傍晚,苏沅端着刚炖好的燕窝粥进屋,见沈暄和正摸着小腹轻声说话,她放轻脚步走过去,听见他说:“宝宝你要乖,别让你爹爹太辛苦……”
苏沅从身后轻轻抱住他,下巴抵在他肩上:“他会乖的。”
随后低头,隔着衣料贴在他小腹上听了听,虽听不到什么声音,却觉得心尖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软得一塌糊涂。
沈暄和转过身,靠在她怀里笑:“无忧,有你在,有爹娘在,我真高兴。”
“我也是。”苏沅吻了吻他的发顶,“等孩子生下来,我们一家人,好好过日子。”
长乐宫的铜锁生了层薄锈,风一吹,挂在门楣上的铁铃就发出“叮铃”的钝响,像在替这满院萧索数着日子。
三皇女坐在窗前,手里捏着支狼毫,却半天没在宣纸上落下一个字——案上堆着的抄经纸已攒了半尺高,墨迹黑沉沉的,映得她脸色更显苍白。
她忽然将笔狠狠掷在案上,墨汁溅在素白的纸上,晕开一片狼藉。
“废物!”她低骂了一声,声音压得极狠,却仍能听出齿缝里的不甘。
视线扫过窗棂外那棵半枯的老槐树,去年这时,她还站在御花园的牡丹丛里,接受百官的恭贺——那时她刚用“新粮种增产之法”解了南境旱灾,女帝握着她的手赞“吾儿有经世之才”,连向来不对付的二皇姐,看她的眼神里都带着忌惮。
她是穿越的。
带着现代知识,知道怎么种植粮食,知道怎么预防疾病,甚至知道女帝私下最看重的是“务实”而非“虚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