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死亡如影随形。
尖锐的流弹呼啸声不绝于耳,时不时“噗嗤”一声钻进附近的泥土或断壁里,溅起一串串烟尘。
远处日军炮兵阵地发出的沉闷轰鸣与炮弹划破空气的凄厉尖啸交织,紧接着便是地动山摇的爆炸,灼热的气浪和飞溅的碎砖烂瓦席卷而来。
陈轩低伏着身子,依靠着残垣断壁和弹坑作为掩护,自行车被他骑得左摇右晃,却总能在间不容发之际避开最危险的区域。
他动作敏捷得超乎常人,加上敏锐的感知,最终有惊无险地冲到了一处半塌的民房前——这里正是955团的团部。
民房外墙布满枪眼炮痕,屋顶被掀开大半,仅存的窗户用沙包和破木板堵着。
门口两个卫兵倚靠在沙袋工事后,脸上覆盖着厚厚的硝烟尘土,眼窝深陷,嘴唇干裂,疲惫得几乎站不稳,但他们的眼神却像受伤的狼一样警惕。
听到动静,其中一个年纪稍轻的士兵猛地抬起枪口,那杆老旧的中正式步枪枪管都在微微颤抖,嘶哑地喝道。
“站住!什么人?!再靠近开枪了!”
陈轩猛地刹住自行车,车轮在焦土上划出浅浅的痕迹。
他举起双手,亮出那份皱巴巴却盖着鲜红大印的任命书,语气急促但清晰。
“自己人!别开枪!我是南京卫戍司令部特派员——张启发!有十万火急的军务要立刻面见陈颐鼎团长!这是张发魁司令的手令!”
那卫兵紧张地凑上前,借着昏暗的光线仔细辨认着任命书上的印鉴和文字。
他看不懂太多字,但那鲜红的关防大印和上面“司令长官张”几个字却做不得假。
见对方神色焦急,口气强硬,卫兵不敢再阻拦,急忙侧身。
“快!团长在里面!这边走!”
团部内更是昏暗压抑。
一盏马灯挂在歪斜的梁上,随着外面传来的爆炸声微微摇晃,投下昏黄不定的光影。
空气中弥漫着呛人的烟草味、汗臭、血污和土腥混合的浑浊气味。
电话线像蜘蛛网一样杂乱地扯着,一个通讯兵正对着话筒声嘶力竭地吼叫,却往往只得到一串忙音。
团长陈颐鼎就站在一张摊在破桌子上的军事地图前,地图已被污渍和红蓝铅笔划得模糊不清。
他双眼赤红得像要滴血,下巴上胡子拉碴,军装敞着领口,上面沾满了泥点和油污,正用完全沙哑的嗓子对着几个同样狼狈的军官咆哮。
“……我不管伤亡多大!丢了新塘,老子拿你是问!就是把一团人打光,也得给老子钉死在……”
“报告!”
陈轩的声音打断了里面的咆哮。
陈颐鼎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锐利地扫过来,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困兽,语气极其不善。
“你他妈又是谁?!没看见老子正……”
“陈团长!卑职张启发,奉张发魁代司令长官急令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