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是为了印证这平静之下依旧暗流涌动,傍晚时分,一个我几乎快要遗忘的号码,出现在了我的私人手机屏幕上——是三叔——徐智信。
我深吸一口气,按下了接听键。
“天铭。”电话那头传来三叔熟悉的声音,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疲惫,但更多的是久违的温和与……愧疚?“是我,三叔。”
“三叔。”我应道,心情复杂。这个在我父母去世后举家迁往港市,一度音讯全无,甚至曾被我们怀疑与丞相有染的三叔,终于主动联系了。
“我们……我们都还好。”三叔的声音有些哽咽,“你三婶和瑶瑶,我们都出来了,现在在加拿大。这边……环境不错,适合重新开始。”
我沉默着,等待他的下文。我知道,这通电话,绝不会只是报平安。
“天铭,”三叔顿了顿,仿佛下定了决心,“有些事,三叔……对不起你,也对不起你爸妈。”
“是关于那些匿名信息吗?”我直接问道。从港市开始,那些时而警告、时而提示、时而神秘到让人抓狂的匿名信息,一直是我追查过程中若隐若现的线索。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是三叔一声长长的叹息:“……是。是我发的。”
虽然早有猜测,但亲耳证实,我的心还是沉了一下。
“我……我也是被逼无奈。”三叔的声音充满了痛苦,“丞相的人盯着我,盯着你三婶和瑶瑶……我没办法直接联系你。只能用那种方式……提醒你,希望你能察觉到不对劲,能……能保护好自己。”
我能想象他在港市那种寄人篱下、家人被挟持的绝望处境。心中的那点芥蒂,渐渐被一种复杂的理解和同情所取代。
“还有玉格……”三叔继续说道,“她能注意到你,能在关键时刻介入……也是我……通过一些极其隐秘的渠道,向她所在的部门,传递了一些……模糊的信息。我不敢说得太明白,怕引火烧身,也怕打草惊蛇……我只能赌,赌她的能力和正义感……”
原来如此。杨玉格的出现,并非完全偶然。是三叔在绝境中,布下的一步暗棋。
“三叔,”我打断了他充满自责的叙述,“都过去了。你们安全了,就好。”
“……谢谢你,天铭。”三叔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你比你爸爸……更果断,也更幸运。你做到了我们都没能做到的事情。”
我们又聊了几句家常,主要是关于他们在加拿大的生活。挂断电话前,三叔再次郑重地说:“天铭,小心。丞相虽然倒了,但我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你……要多保重。”
“我会的,三叔。”
放下电话,窗外已是华灯初上。不夜城的夜景璀璨依旧,但我看着这片灯火,却感觉它似乎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深邃,也更加……脆弱。
几天后,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我和叶晓洁、猴子,还有非要跟来的张龙赵虎,一起驱车来到了不夜城郊外的静安公墓。
父母的墓碑,被打扫得干干净净。二叔早已安排人重新修缮过,黑色的花岗岩墓碑上,父母的名字并排列着,照片是他们年轻时的模样,笑容温和,眼神清澈,仿佛从未被那些黑暗与阴谋所侵扰。
智英集团发布了正式的公告,澄清了当年所有针对我父母的污蔑不实之词,恢复了他们的一切名誉。各大财经媒体也用不小的篇幅,回顾了徐智国夫妇白手起家、打造商业帝国的历程,只是刻意淡化了他们最后的悲剧。
我将两束洁白的百合花,轻轻放在墓碑前。猴子难得地收起了嬉皮笑脸,和张龙赵虎一起,默默地站在稍远的地方。叶晓洁则站在我身侧,安静地陪伴着。
墓园里很安静,只有风吹过松柏的沙沙声,以及远处城市隐约传来的、模糊的喧嚣。
我看着照片上父母的笑容,脑海中闪过无数画面——童年时父亲教我修理旧钟表时的耐心,母亲在咖啡馆里调试新配方时专注的侧脸,他们争吵时压抑的痛苦,还有……车祸现场那扭曲的金属和刺目的鲜血……
所有的惊心动魄,所有的生死一线,所有的愤怒与悲伤,在这一刻,仿佛都沉淀了下来,化作一种复杂难言的平静。
我蹲下身,用手指轻轻拂去墓碑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爸,妈,”我开口,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坚定,“我做到了。”
没有过多的言语,没有激动的情绪。只有这简单的四个字,承载了所有的重量。
徐礼谦伏法,网络瓦解,名誉恢复,真相大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