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是徐天铭先生?”她的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
“沈律师,您好,久仰。”我上前一步,伸出手,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介于礼貌和些许晚辈的恭谨之间的笑容,“常听晓洁提起您,说您是业内真正德高望重的前辈。这次事发突然,给您添麻烦了。”
我的措辞和态度显然略微超出了沈律师的预期——大概她以为我只是个陪女朋友来的、或许还有点纨绔的富二代。她眼中闪过一丝极快的讶异,随即恢复平静,伸手与我短暂一握。她的手干燥而有力。
“徐先生客气了。晓洁就像我自己的晚辈,她的事,我自然不会袖手旁观。”她示意我们坐下,“坐吧,具体情况,晓洁在电话里说得比较简略,我们需要更深入地谈一谈。”
我和叶晓洁在办公桌对面的客户椅上坐下。椅子很舒服,但坐姿却不由自主地挺直。
沈律师重新落座,双手交叠放在桌上,目光如炬地看着我们:“好了,现在没有外人。晓洁,把你所知的所有情况,包括你接到通知时的每一个细节、他们出示了哪些所谓的‘证据’、说了哪些话,尽可能完整地、不要带有个人情绪地,再复述一遍。尤其是关于指控内容、证据形式以及程序上的任何瑕疵,一点都不要遗漏。”
她的语气专业而冷静,瞬间将谈话拉入了正轨。
叶晓洁深吸一口气,看了我一眼。我递给她一个鼓励的眼神。她开始叙述,从上周突然被管理合伙人叫去谈话开始,到对方模糊却致命的指控,再到那些“巧妙裁剪拼接”的邮件和通讯记录片段,最后是那笔诡异的五十万海外汇款。她的叙述比昨晚对我说的更加条理清晰,细节也更多,显然在强压着情绪,努力扮演一个合格的委托人角色。
我坐在一旁,看似放松地靠着椅背,手指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着扶手,实则大脑在飞速运转,将叶晓洁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细节都录入脑海中的数据库,进行交叉分析和比对。
沈律师听得非常仔细,中途几乎没有打断,只是偶尔会拿起笔在便签上记录几个关键词,或者推一下眼镜,提出一两个极其精准的问题。
“他们出示的邮件片段,是打印件还是电子版?”
“打印件。”
“上面有邮件头信息吗?完整的路径?”
“没有,只有内容片段和看似发件人是我邮箱地址、以及时间戳的那一行。”
“通讯记录呢?是通话清单还是录音?”
“是文字记录,打印出来的,标注了时间、虚拟号码(他们声称无法追踪),和部分对话内容。”
“那五十万汇款,具体是哪家银行?汇款方名称全称是什么?他们给你看了汇款凭证吗?”
“是汇丰港市分行,汇款方是一个叫星辉离岸咨询有限公司的,只给我看了带有我账户信息和金额的入账记录截图,没有完整的汇款单。”
每一个问题都直指核心,试图从程序的合法性、证据的完整性和真实性上寻找突破口。这让我对这位沈律师的专业能力有了更深的认可。她不是在听故事,而是在解构一个案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