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背靠着冰凉的大理石墙壁,指尖无意识地捻着口袋里那把冰冷的黄铜钥匙。保洁妇人身上那股淡淡的漂白水气味似乎还萦绕在鼻尖,混合着酒店香氛奢靡的甜腻,构成一种极其怪异的冲突感。
“弥敦道382号——3A301。”
纸条上的字迹潦草却清晰,像一道最终判决,又像一句恶毒的嘲弄。
兜兜转转,线索像一条咬住自己尾巴的毒蛇,将我死死地缠回了原点。
弥敦道382号。
那个让我差点把命丢在港市潮湿后巷的地方。那个让我第一次真切体会到危机感的地方。
怪不得。怪不得我上次像只无头苍蝇一样刚摸到那栋旧楼的边,追杀就如影随形。我就像一个被蒙上眼睛推上舞台的蹩脚演员,所有的挣扎和试探,在幕后那双眼睛看来,恐怕都是一出早已写好剧本的滑稽戏。
他们早知道我会去。甚至,可能就是我那“好三叔”徐智信,一边假意给我过时的、指向空壳公司的信息,一边反手就把我的行踪卖了个干净。一份人情,两头拿钱,这生意经,真是被他算得明明白白。
一股冰冷的怒意顺着脊椎爬升,不是暴怒,而是一种近乎绝对的、带着血腥味的冷静。我的大脑像一台过载后强行重启的精密机器,开始以另一种频率运转,剔除所有不必要的情绪杂音,只剩下纯粹的逻辑和算计。
对方显然预判了我的预判。他们算准了我会因为之前的失败和危险而对“弥敦道382号”产生怀疑和回避。所以,他们换了一种方式,用一种更戏剧化、更不容置疑的方式,再次把这个地址拍在我的面前。
——看,你绕不开的。答案就在这里,你敢不敢再来拿?
这是一种挑衅。更是一种自信。自信于即便告诉我龙潭虎穴在此,我也无力破局,或者,注定会再次落入彀中。
电梯“叮”的一声脆响,金属门平滑地打开,里面空无一人,光可鉴人的轿厢壁映出我此刻没什么表情的脸。
我没有走进去。
反而转身,朝着酒店大门走去。
阳光有些刺眼,维多利亚港的海风带着咸腥味扑面而来,吹散了酒店里那令人窒息的香氛。街道上车水马龙,人潮汹涌,这座城市的繁华与忙碌从未停歇,仿佛几天前那场发生在阴暗后巷的生死追逐只是我个人的一场幻觉。
我站在路边,抬手拦下一辆红色的士。
“先生,去边度?”司机带着浓重粤语口音的普通话响起。
“弥敦道,382号。”我拉开车门坐进去,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车子汇入车流。窗外的景色飞速倒退,霓虹灯牌、拥挤的店铺、行色匆匆的路人……一切似乎都和上次来时别无二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