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都宾馆那扇厚重的窗帘被我拉得严严实实,隔绝了港市夜晚过分热情的霓虹光影。房间里只剩下猴子那台Ib的风扇持续低沉的嗡鸣,以及空调出风口嘶嘶的冷气声,混合成一种略带焦灼的背景音。
空气里弥漫着外卖盒里残余的咖喱鱼蛋味道,还有猴子身上那股熬夜特有的、混合了汗液和兴奋的气息。屏幕上幽幽的蓝光映在他专注得近乎狰狞的脸上,手指在键盘上翻飞,快得几乎出现残影,噼啪作响,像一场紧张的数字冲锋。
我瘫在一张略显陈旧但还算干净的单人沙发上,手里无意识地捏着一罐冰镇可乐,铝罐外凝结的水珠濡湿了指尖,带来一丝短暂的冰凉触感。目光看似放空地盯着天花板上那盏造型繁琐却光线昏黄的水晶灯,大脑却像猴子那台高速运行的电脑一样,内核正在疯狂运转,处理着无数信息碎片,试图勾勒出三叔徐智信在港市这片错综复杂棋局中的真实坐标。
这条看似最直接的路,从踏上港市土地的那一刻起,恐怕就已经被无数双看不见的眼睛堵死,布满了陷阱和监控。说不定三叔那边,也早已收到了某种善意的警告或建议,对我这个不请自来的侄子避之唯恐不及。
我的目光转向猴子,他正眉头紧锁,嘴里叼着一根快燃尽的烟,被我瞪了一眼后悻悻摁灭在一次性饭盒盖子上。屏幕上是不断滚动的代码和层层叠叠的窗口。一个是命令行界面,绿色字符瀑布般流淌;另一个是看起来像是企业工商信息查询系统的界面,但明显经过了某种程度的优化和拓展;还有一个窗口,显示着港市地图,上面正有红色的光点随着他的操作不断闪烁、标记。
“怎么样,猴爷?”我开口,声音因为长时间的沉默有些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挖到点什么有用的矿渣没?”
猴子没立刻回头,手指依旧在键盘上跳舞,含糊地应了一声:“唔……有点意思。铭哥,你这三叔,徐智信,表面功夫做得真是滴水不漏啊。”
他猛地敲下回车键,屏幕上的地图迅速放大,锁定在港岛南区一片临海的豪宅区域。
“明面上注册在他个人和直系亲属名下的公司,就三家。一家是做进出口贸易的,规模不大不小;另一家是搞艺术品投资的,这倒符合他早年给人留下的儒商印象;还有一家是注册在离岸地的空壳公司,查不到具体业务。”
“但是呢?”我知道猴子肯定挖到了更深的东西,这小子脸上那副“快问我快问我”的嘚瑟表情藏都藏不住。
“但是!”猴子果然兴奋起来,一把拉过电脑,指着地图上那几个红点,以及旁边弹出的几个关联公司的复杂股权结构图,“但是通过交叉持股、代持协议、还有一系列绕特么十八个弯的关联交易追踪,我发现这几家公司,跟另外几个庞然大物有着千丝万缕的资金和业务往来!”
他的手指点中其中一个结构复杂的节点:“看这个!苍宇控股集团,港市老牌的上市企业,业务遍及地产、航运、零售。表面上看跟徐智信屁关系没有,但它的一个主要次级供应商,控股方追溯上去,最终受益人之一,是一个叫徐瑶的!你堂妹对吧?”
徐瑶!我心里一凛。那张藏在c卡全家福里笑得腼腆的小女孩的脸,瞬间变得清晰起来。
“还有这个,”猴子又切换到另一个窗口,显示着一家名为金宵私人会所的注册信息和一些模糊的监控截图片段,“这家会所号称会员制,极其私密,背景很深。它的注册地址和苍宇控股旗下一处物业的地址重合。更重要的是,我通过一些……嗯,非正常渠道,捕捉到徐智信的车牌号,在过去三个月里,有超过十次在深夜出入这个区域的记录。频率高得不像普通应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