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国明那张惯常挂着和煦笑容的脸，此刻像是被无形的手狠狠揉搓过，僵硬、铁青，每一寸肌肉都绷紧着，压抑着即将喷薄而出的怒火与不甘。他死死盯着投影幕布上那最终定格的表决结果，眼神阴鸷得能滴出水来。
“赞成票超过三分之二。动议通过。”主持人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如释重负，在落针可闻的会议室里清晰回荡，“即日起，由徐智仁先生暂代智英集团董事长一职，行使相应职权。”
尘埃落定。
没有欢呼，没有掌声。只有一片消化这个惊人结果的死寂，以及无数道意味不明的目光在徐智仁、我，以及面色铁青的李国明之间来回逡巡。
徐智仁——我的二叔，此刻缓缓站起身。他脸上没了平日里那种刻意营造的闲散艺术家气质，金丝眼镜后的目光沉静如水，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他甚至没有多看李国明一眼，只是微微向台下颔首，声音平稳有力：“感谢各位董事的信任。智英是智国兄和智英嫂子的心血，更是全体股东和员工安身立命的根本。徐某能力有限，但必竭尽所能，恪尽职守，稳定局面，理清脉络，对每一位股东负责。”
他的发言简短，没有胜利者的张扬，只有沉甸甸的责任感，像一记无声的重锤，敲在每个人心上。
接着，会议流程进入下一项——关于我父母股权继承的确认。叶晓洁适时地将早已准备妥当的法律文件副本分发给各位董事。她表情专业而冷静，每一个动作都精准无误，像一台上了发条的精密仪器。
李国明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同意二字，在文件上签下名字时，笔尖几乎要戳破纸张。他身后的几位追随者，面面相觑，最终也只能神色各异地跟上。
当所有程序走完，律师正式宣布我——徐天铭，合法继承父母名下智英集团40%股权时，我甚至没有太多激动的感觉。仿佛这只是某个庞大程序里一个早已预设好的步骤，水到渠成。我只是轻轻呼出了一口气，像是终于卸下了肩上某副无形的、却已压了太久的担子。
会议在一种诡异的气氛中结束。董事们陆续离场，经过我身边时，眼神复杂，有的点头示意，有的匆匆避开目光。
李国明是最后几个起身的。他整理了一下西装外套，动作缓慢，仿佛每一个细节都耗费着他巨大的心力。他一步步走到我和二叔面前，脚步沉重。
他没有看二叔，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像淬了毒的刀子，直直地钉在我脸上，之前的伪装荡然无存。
“天铭，”他的声音嘶哑，压得极低，每个字都裹挟着冰冷的恨意，“好，很好。真是长大了，翅膀硬了。叔叔……小看你了。”
他的语气不再是那个慈祥的长辈，而是彻底撕破脸的对手。
我迎着他的目光，脸上没什么表情，甚至还能扯出一个极淡的、近乎懒散的笑，仿佛他只是在抱怨今天的咖啡不够热。
“李叔，”我语气轻松，像在谈论天气，“以后公司里，还得您多帮衬着二叔。毕竟，您最熟悉情况，不是吗？”
我特意在熟悉二字上加了微不可察的重音。
李国明的脸颊肌肉猛地抽搐了一下，眼神里的毒火几乎要喷涌而出。他死死盯着我，像是要将我的样子刻进骨头里。
半晌，他从鼻子里发出一声极轻、却冰冷刺骨的冷哼，不再多说一个字，猛地转身，带着一身低气压，大步流星地离开了会议室，门在他身后发出“砰”的一声重响，震得墙壁仿佛都跟着一颤。
冲突，至此彻底摆上了明面。
会议室里终于只剩下我、二叔，还有安静收拾文件的叶晓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