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点刚过，楼下的门铃清脆地响了一声。我几乎是瞬间从沙发上弹起来，快步走到监控屏前——屏幕上，叶晓洁提着两个粥店的塑料袋，她没有主动开门上楼。我深吸一口气，努力调整了一下脸上的表情，试图让那些焦虑和挣扎暂时隐藏起来，然后快速走到楼下给她打开了门。
她踩着楼梯上楼的脚步声很轻快，我一声不吭的跟在她的身后一起上了楼。
“饿了吧？给你带了艇仔粥和虾饺，还是热乎的。”她笑着举了举手里的袋子，目光却像最精细的探头，在我脸上迅速扫过一圈，“对了，前几天中午我顺路过来想看看你，来了两次，都没见到你人。只看到一个没见过的女孩子在店里忙，冲咖啡手法还挺专业的。”
我心里微微一紧，面上却尽量保持自然，接过袋子：“哦，你说她啊。是新请的咖啡师，叫吴丽娜。最近……最近我有点别的事情要忙，有时候顾不上楼下，张莉莉一个人晚班也辛苦，就索性再请了一位，主要负责白班，和她搭把手。”
我转身将食物拿到小餐台，借以掩饰细微的不自然。这个决定确实有一部分原因是需要更多时间调查，但此刻说出来，却像是一个刻意的借口。
“原来是这样。”叶晓洁点点头，语气听起来并无异常。她脱下外套，很自然地走到小餐台旁拿出碗筷摆放，仿佛只是随口一提。“挺好的，有人帮你分担，你也能轻松点。”
但我们之间，似乎因此弥漫开一种微妙的、不同于以往的氛围。沉默比平时要多，偶尔的眼神接触，我能感觉到她欲言又止的探询更深了一层。她那双总是能看透我的眼睛，似乎已经察觉到我忙别的事情绝不仅仅是寻常琐事。
我们面对面坐在餐台旁吃东西。她小口喝着粥，偶尔抬头看我一眼。
“这几天还好吗？”她终于还是开口了，语气温和，但问题本身带着重量，“总觉得你最近心不在焉的。不只是今天，上次通电话也是。”
我心里咯噔一下，舀粥的动作顿了顿。“还好，就是各种事情堆在一起，有点累。”我试图含糊其辞，却不敢直视她的眼睛，仿佛多看一眼就会被她看穿所有秘密。
沉默再次降临。这次，显得更加滞重，仿佛空气中充满了未尽的言语。
过了一会儿，她轻轻放下勺子，发出轻微的磕碰声。
“天铭，”她看着我，眼神清澈而直接，那里面没有了方才的轻松，只剩下清晰的担忧，“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或者遇到了什么麻烦？我感觉你最近很不一样，好像总是绷着一根弦，把自己藏得更深了。”她顿了顿，补充道，“甚至……好像有点躲着我？”
我咽下嘴里的食物，喉咙却像被什么东西堵住，发干发紧。她的敏锐让我无所遁形。我该怎么说？告诉她我怀疑她工作的律所附近有人用神秘电话联系我即将遇害的母亲？告诉她我甚至在技术数据里看到了和她工作地点关联的、指向麦伦资本的模糊线索？
不，我不能。不是因为不信任，而是因为恐惧。我恐惧万一那个微小的可能性是真的，我该如何面对？我更恐惧我的怀疑本身，会玷污我们之间这份来之不易的感情，会成为摧毁我们关系的利刃。聘请吴丽娜带来的短暂轻松感，此刻在晓洁清澈的目光下荡然无存。
我的沉默和挣扎显然没有逃过她的眼睛。她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里没有责备，只有一种深切的无奈和心疼。
“天铭，我知道叔叔阿姨的事对你打击很大，你心里一直放不下。我也知道你可能在查一些事情。”她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到什么，“我不想逼你告诉我所有事，每个人都有不想说的秘密。我只是……不想看你一个人扛着，把自己越埋越深，甚至把我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