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沧澜忍不住发出一声痛哼!那不是来自腿上伤口的剧痛!而是一种…一种身体瞬间被掏空、血肉精华不受控制地朝着胸口那块该死晶石逆流涌去的恐怖感觉!眼前的景象诡异地波动了一下,色彩都仿佛黯淡了几分!
血晶……它在主动攫取他的生机!就为了支撑它下一次更狂暴的爆发?!
巨大的恐惧攫住了他!比坠崖时更甚!这东西不是助力!是寄生在他心脏上的毒瘤!它会把他吸干!
心神失守的一刹那,脚下陡然失衡!那股被斩乱了绞杀之势、却并未彻底消散的风刃乱流,带着残留的暴虐,如同乱棍般狠狠撞在了他的腰侧!
“操!”
沈沧澜只来得及骂出半个模糊的字音,整个人就被这股巨力撞得横着飞了出去!再一次重重地砸在下方更陡峭的岩石上!这一次是面朝下!
砰!
骨头撞断似的闷响。
“噗——!”一口滚烫的鲜血终于没忍住,狂喷而出,瞬间染红了身下冰冷灰黑的岩石。灰尘呛进肺管子,火辣辣地疼。全身的力气像是被刚才那一瞬间的诡异抽吸彻底抽空,连动一下手指头都觉得困难无比。
意识像断线的风筝,飘飘摇摇。眼前金星乱冒,视野边缘蒙上了一层不祥的灰翳,视线的中心却诡异地清晰——那块被他体温捂热的岩石上,正盛开着几朵刺眼的、扭曲的猩红血花。
痛。全身都痛。背上的撕裂伤,腿上的破口,更可怕的是胸膛里那块…那块贪婪的吸着他命的东西,它更烫了,像一颗刚刚饮了血、烧得更旺的活着的煤核,隔着皮肉一下一下搏动!
不行了……真撑不住了……
沈沧澜趴在冰冷的石头上,脸贴着地面。汗水和血水混在一起,黏糊糊的。意识一阵强一阵弱,每一次沉重的眼皮合拢再挣扎着撑开,都像耗尽了毕生力气。那滚烫的血晶每一次搏动,都像往他神魂上狠狠砸了一锤,震得他脑子嗡嗡响。
上面……师父还在那儿站着吗?
不知道了。也顾不上看了。现在满脑子就一个念头:真不想动啊……骨头大概都摔碎了……歇会儿,就歇一小会儿……
就在这时,耳畔响起一阵扑棱棱的声音,伴着一声清脆又透着点焦急的鸣叫。
“唧!唧唧!”
是青珏!它竟扑闪着翅膀,顶着这能把普通鸟儿撕碎的狂野罡风,如同离弦的青色小箭,从寒亭高处直射下来!它绕着沈沧澜趴卧的地方焦躁地盘旋了两圈,似乎被那浓重的血腥气和少年身上逸散出的混乱而危险的气息吓到了,但又强忍着没飞走。最终,它一个俯冲,轻盈地落在了离沈沧澜脑袋不远的一小块凸起的岩棱上。
小青鸟歪着头,那双黑曜石般纯净无垢的圆眼睛,担忧地看着地上几乎被血糊住的少年。它似乎被吓着了,尾巴上那几根漂亮的雪青色长羽都在细微地颤抖,却固执地没有飞走。
它小心翼翼地靠近了一点,用那流光溢彩的琉璃鸟喙,轻轻地啄了啄沈沧澜垂在地上的、沾满了泥灰和血渍的手指。
一下,又一下。
动作很轻,带着某种试探性的安抚意味。
温热的触感,细微的麻痒,透过冰冷的指尖皮肤神经,微弱地传达到他几乎被摔散、又被灼热剧痛填满的意识里,像一点火星溅入滚沸的油锅。
沈沧澜浑噩的脑子迟钝地转了一下。
青珏……
这家伙,不是应该待在亭子上头那安全的地方啃点心碎屑吗?跑下来干嘛?找死啊!这风……
一丝极其细微的、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牵动掠过神经。刚才那颗彻底摆烂的心,被这不知死活又傻乎乎的小东西轻轻啄了一下。
有点……暖?
几乎是同时。异变陡生!
他胸膛里那颗灼热狂跳的血晶,在青珏的气息靠近的瞬间,竟猛烈地震动了一下!并非之前那种贪婪地疯狂吸食生机的震动,而是带着一种……一种近乎本能的……感应?!仿佛在深水中潜伏的猛兽,骤然嗅到了遥远方向传来的同源信息!
那暴烈贪婪的吞噬势头,竟极其突兀地、诡异地停顿了一瞬!
就是这刹那的停顿!
一道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凝练冰冷、带着浓重警告意味的寒流,如同无形的冰锥,快若电闪,无声无息地自寒亭上方洛云归的方向急射而至!精准地再次灌入沈沧澜的心脉位置!这一次,这寒意霸道绝伦,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封印意志,如同万丈寒冰轰然砸落,彻底将那颗想要疯狂汲取宿主生命的诡异血晶,连同其散发出的所有灼热力量,死死地、严密地封锁在了原处!
“呃…咳!”沈沧澜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又喷出一小口血沫。但那感觉…却不是痛苦!体内那几乎要将他熔化和掏空的恐怖吸力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如同被万载玄冰包裹、瞬间冻僵灵魂的极致冰冷!思维都被冻得僵硬!
那冰冷的枷锁是如此强大,甚至短暂地屏蔽了他身上所有皮肉伤口的剧痛。
寒流过后,一切死寂。
青珏被刚才那道突然出现的霸道寒意惊得炸了毛,猛地向后跳开一步,小小的身体紧紧贴在冷硬的岩壁上,警惕地四处张望,发出不安的“啾啾”声。
而趴在地上的沈沧澜,如同离水的鱼,大口喘息。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肺部撕裂般的疼,冰冷的空气灌进去,冻得他牙齿都在格格打颤,但意识却在这极致的冰冷刺激下,前所未有地清醒了过来。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撑起沉重的眼皮,血污模糊地视线艰难上移。
崖顶寒亭边。
风依旧在撕扯着玄色的衣袍,猎猎作响。那双深潭般的冷眸,此刻正沉沉地落下,目光穿透空间,牢牢钉在他的身上。那里面,冰封万物的寒寂之下,沈沧澜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捕捉到了一丝…一丝近乎凝滞的复杂神色。
不再是纯粹的冰冷审视。那目光深处,翻涌着难以言喻的东西。像是疑虑沉到了谷底,看到了某种确凿的证据;又像是确定了某种最糟糕的猜想后,掀起的…一丝难以置信的惊澜?甚至,在那一闪而逝的波动里,沈沧澜竟恍惚看到一丝极其微小、却绝无法错认的…痛惜?
痛惜?为他?还是为别的?
沈沧澜脑子里一片混乱,只剩下那冷到刺骨的眼神。
就在他被那目光钉在原地,如坠冰窟之际。
他心口那片死寂的血晶,在被洛云归那股冰寒彻骨的力量彻底封锁的瞬间,仿佛不甘就这样沉寂。
晶核最深处,猛然闪过一道极其微弱的、仿佛沉淀了无数时光的暗红色流光!
那光芒微弱得几不可查,却瞬间投射出一幅微型的、模糊扭曲的血色印记虚影!
那印记的形状…狰狞而古老…像一个被强行扭曲、压扁的…猩红的“天”字!
赫然与云栖广场正中矗立的那道、刻着“弑师则活”的巨型天碑顶端那个扭曲血符…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