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2 / 2)

都站在那巨剑黑石投下的深沉阴影边缘,身姿笔挺,如同几杆插入冰面的霜白战旗。每个人的衣袍都极其简洁,颜色有极细微的差异——最纯净的霜白,融一丝淡青,衬一丝冷蓝,却比北境的冰雪更冷,更威严!

沈沧澜目光扫过那几道身影,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正前方的身影,衣袍色如极地寒铁,深沉的灰白,不带一丝杂色,站在那里,如同支撑天地的玄冰山柱!沈沧澜只看了一眼他的袖口衣摆,立刻如同被极冻的冰锥刺穿了眼睛,剧痛让他猛地低下头!

视线本能地偏移!落向旁边一位身着更为纯粹霜白、几乎与背景穹顶融为一体的身影!

那人似乎也正好垂眸望来。

目光交汇的刹那!

嗡!

沈沧澜的脑袋里仿佛被塞进了一万根烧红的针!不是因为威压,而是那目光中蕴含的某种……东西!极其纯粹!冰冷剔透,没有一丝杂质!仿佛是万载玄冰凝成的眼睛!

就在这纯粹到可怕的冰冷中,沈沧澜那只刚刚睁开的、沾满污垢的眼角缝隙里,猛地绽开一抹妖异到令人心悸的纯粹金色!

如同死寂冰窟里炸开的熔金烈焰!带着最原始、最蛮荒、最不驯的野性!

左眼紧闭!右眼幽蓝!这一抹无法忽视的金色如此刺眼!

那身穿最为纯粹霜白衣袍的人影,一直如同冰雕般纹丝不动的身影,竟猛地向后微仰了一下!幅度极小,却真实存在!如同纯净的冰水突然滴进了滚烫的烙铁!

“妖瞳!”

那如同寒铁般的深灰白身影猛地断喝!声音不大,却震得整个宏阔冰冷的殿堂嗡嗡作响!空气里无形的锋锐意志骤然凝聚、压缩!如同巨大的冰川轰然压下!直接锁死在沈沧澜暴露出来的身躯之上!

沈沧澜连哼都没哼出一声!身体像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脊椎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整个人被一股庞大到无法想象的冰冷力量死死按向地面!额头“砰”地一声重重磕在冰冷光滑的冰面上!额头、鼻梁、脸颊上沾着的干涸血块和泥垢,瞬间在纯澈透明的冰面上印下刺目的一团污痕!

他想挣扎!那源自北境冻土的凶狠戾气和求生本能疯狂地咆哮!但在这绝对的力量面前,他就像一只翅膀被冻在冰面上的飞蝇,连抽搐一丝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屈辱地、毫无尊严地,将最脆弱的头颈暴露出来!压在冰面上,几乎窒息!视野的边缘模糊地看到,他额角的汗水和未干的泪迹混合着肮脏,在冰面上晕开微小的、污秽的水渍。

死寂!

只听到他粗重艰难的喘息!

那巨剑黑石之下,寒铁灰袍的身影向前踏出半步!

咚!

足音落在这万年玄冰地面上,如同敲响了丧钟!

一只宽大、骨节异常分明的手掌缓缓抬起!那手掌并非血肉模糊,而呈现出一种奇异的、如同古老寒玉打磨出的灰白硬质光泽!每一根手指都蕴藏着能捏碎千仞冰峰的恐怖力量!

一股沈沧澜完全无法理解、却让他灵魂都在尖叫的恐怖气机从那掌心弥漫开来!周围的空气骤然扭曲!无数细小的、璀璨锋锐的冰凌雪花凭空凝结、旋绕!那些冰凌雪花带着纯粹的灭绝杀意!如同缩小了亿万倍的灭世剑气!空气里那深沉的嗡鸣瞬间被这凛冽杀机所取代!

那只抬起的手,五指微屈,掌心之中,无数冰凌雪花快速旋转、凝聚!一个极其凝练、如同冰雕玉琢的小小“诛”字虚影正在飞速成型!字体古拙,笔画却带着万载寒狱的冰冷杀伐之气!

那小小的“诛”字尚未完成,散发出的无形威压已经如同亿万柄寒冰小剑,直接刺穿了沈沧澜紧贴地面的皮肤!恐惧!绝望!死亡的阴影如同黑色幕布兜头罩下!他连叫都叫不出来!视野瞬间被那旋转的、带着冰冷杀机的霜白光芒完全占据!

就在这冰寒死寂将沈沧澜彻底冻僵、魂飞魄散的瞬间!

一声清冽得如同万载冰川核心冰髓碎裂的剑鸣,毫无预兆地响起!

铮——!

这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斩断一切的意志!如同一道凝聚了绝对冰寒的锋利剑光,瞬间劈开了整个殿堂内凝滞如铅的空气!撕裂了那无数旋转凝聚的细小冰凌雪花!

更将那只抬起、掌心凝出冰霜“诛”字的灰白玉手所散发的恐怖杀机,硬生生打断!

一道身影挡在了沈沧澜与那灰白玉手之间!

墨色衣袍无声翻卷!

一直隐没在墨色宽袖之中的左手不知何时已经按在了腰侧!悬在那里的霜溟长剑并未出鞘,但剑鞘末端那串冰蓝的剑穗却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如同冰阳骤临!光芒瞬间照亮了洛云归身前那片污秽与纯净交织的冰面!

洛云归没有看身后匍匐在地的沈沧澜。

也没有抬头直视那气息恐怖的灰白玉手主人。

她只是略略侧对着那方巨大的断剑黑石,兜帽微偏,冰冷的目光仿佛穿透了空间的阻隔,直接投射向那片弥漫着厚重霜白剑意、先前透出纯粹审视气息的深邃角落深处!那里隐隐有细微的冰裂声悄然响起,又瞬息平复。

她开口。声音平直,没有一丝波澜,甚至没有刻意拔高,却如同冰原上滚过的闷雷,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可撼动的力量,砸落在冰面上,震得沈沧澜紧贴着冰面的耳膜嗡嗡作响:

“他叫沈沧澜。”

五个字。没有任何前缀。没有解释。没有求情。

如同冰川万年不移的基石,宣告着一个不可更改的事实。

冰冷。绝对。

那抬起、掌心冰光缭绕、凝出半个“诛”字的灰白玉手,微微一顿。掌心之中,那无数璀璨锋锐的冰凌雪花骤然停止了无序的旋转,凝滞了片刻。紧接着,如同失去了核心控制一般,那些冰凌雪花发出细微的“噗噗”声响,纷纷解体、溃散!化作点点细碎的、带着森冷寒意的晶莹光点,无声无息地湮灭在沉凝的空气中。

那只手,缓缓地、无声地垂落下去,重新隐入深灰白袍袖的阴影深处。

殿宇之内。

那宏阔的嗡鸣依旧,低沉而威严。冰晶玉柱上镶嵌的无数细小冰蓝剑影无声流转。万年玄冰心髓之上,那一滴酝酿了不知多久的冰珠终于“嗒”的一声轻响,落在下方的坚玉盆中,碎裂,散开一圈微不可见的涟漪。

洛云归按在腰间霜溟剑柄上的手,纹丝未动。身后,沈沧澜脸贴着冰面,额头上那块新鲜的、带着污迹的汗渍血痕正沿着光滑的冰面无声地、缓慢地晕染开来。空气里那种深沉的、无处不在的冰冷意志仿佛并未消减,只是在那冰蓝剑穗的光辉照耀下,似乎多了一丝无形的……边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