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在暖烘烘的棉被里睁开眼,窗外天光已然大亮,寒风拍打窗棂的呜咽声小了许多。
春婶子也已起身,正轻手轻脚地往炉膛里添着新炭,屋里暖意更盛。
两人沉默地洗漱,吃完喽啰送来的杂粮粥和咸菜。
腹中有食,身上有衣,屋内有火,这几乎是流放以来最接近“人”的日子。
但杜若的心,却无法真正安稳下来。
不能坐以待毙,杜若想。
在断云寨当个“隐形人”是痴心妄想,谢灵绝不会放过她。
必须主动出击,为自己凿出一个立足之地。
一个足够有用,能让大当家乃至其他山匪有所顾忌的位置。
但这份“有用”,又不能与断云寨捆绑得太深。
这座独木桥随时可能因官府的围剿或内部倾轧而断裂。
思来想去,唯一的突破口,依旧在那场几乎毁灭山寨的“疫病”上。
痢疾,是她“恩人”身份的源头,也是她目前唯一能撬动的支点。
主意已定,杜若不再犹豫。
主寨议事堂前的空地上,积雪被踩踏得泥泞不堪。
杜若带着春婶子求见大当家。守卫的山匪很快便进去通报了。
大当家依旧踞坐在他那张铺着兽皮的大椅上。
看到杜若进来,他浓眉微挑,带着一丝审视:
“杜姑娘?有事?”
杜若微微躬身,声音不高却清晰:
“大当家,我想去照看隔离院里的病人。”
“嗯?”
大当家眼中闪过一丝明显的讶异,身体微微前倾。
“你不是说过,不会治病救人吗?”
杜若迎着他的目光,坦然道:
“是,我不会行医问诊,不通药理,更不敢打包票能治好谁。”
随后她话锋一转。
“但我幼时曾见过长辈用一些土方偏门对付过类似的急症,其中或许有几分可用之处。”
“如今那些人困在院中,无医无药,不过是等死罢了。让我去试试,万一能拉回来一两个呢?”
大当家沉默下来,粗粝的手指习惯性地摩挲着冰冷的刀柄,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他在权衡。
杜若的“恩人”身份是虚的,随时可能因各种缘由消散。
但若她真能在那些必死的病患身上做出点看得见的“功绩”,那这“有用”便落到了实处,对安抚寨中人心、稳固他的威信,都有益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