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像一块浸透了墨汁的幕布，将边境哨所的轮廓糊成一团模糊的黑影。林野攥着对讲机的手指泛白，信号里夹杂的电流声和雨声搅在一起，像无数只蚂蚁钻进耳道，刺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林队，A区铁丝网有异动，重复，A区铁丝网有异动！”小杨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音，透过对讲机传过来时，还裹着一阵奇怪的、湿漉漉的摩擦声。
林野猛地站起身，军靴踩在积水的地面上溅起水花。哨所里的应急灯忽明忽暗，将墙壁上“警惕边境异动”的标语照得忽明忽暗，那些红色的字迹在闪烁中仿佛变成了流淌的血。“老周，带两把步枪跟我去A区，老王，你留守主控室，密切监控所有区域的热成像！”
老周应了一声，抓起墙角的步枪熟练地检查弹匣，他脸上的皱纹里嵌着常年风吹日晒的沟壑，此刻却拧成一个紧绷的结。“小杨那边是不是遇到野兽了？这鬼天气，山里的熊瞎子都该躲起来了。”
“不好说。”林野拉开枪栓，金属碰撞的脆响在沉闷的雨声里格外清晰，“最近边境线附近总有人报告说看到奇怪的影子，上面让我们加强戒备，别大意。”
主控室里，老王正盯着布满雪花点的监控屏幕，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林队，A区热成像只有小杨一个热源，但……”他顿了顿，声音里透出一丝困惑，“但他的体温数值不对劲，快四十度了，而且一直在波动。”
林野的心沉了一下。四十度的体温，在这种低温暴雨天里，根本不是正常人能承受的。他加快脚步往A区跑，雨幕里的风裹挟着一股异样的腥气，不是雨水的潮湿味，也不是泥土的腥气，更像是某种大型动物腐烂时散发出的恶臭，却又带着一丝诡异的甜腻。
A区的铁丝网已经被撕开一个大口子，扭曲的钢筋像被随意弯折的火柴。小杨背对着他们蹲在地上，雨衣的帽子罩在头上，肩膀微微耸动，像是在发抖。“小杨！”林野压低声音喊了一声，手指扣在步枪的扳机护圈上，保持着随时射击的姿势。
小杨没有回应，只是肩膀耸动得更厉害了，喉咙里发出一种奇怪的呜咽声，像是被掐住脖子的野兽。老周上前一步，刚要伸手拍他的肩膀，就见小杨猛地转过身来。那一瞬间，林野感觉血液都冻住了。
小杨的雨衣帽子掉在了地上，露出一张完全变了形的脸。他的眼睛充血成了暗红色，瞳孔收缩成针尖大小，眼白里布满了狰狞的血丝，像是有无数条小蛇在里面蠕动。嘴角被撕裂到耳根，露出里面参差不齐的牙齿，牙齿上还挂着暗红色的血肉，混合着雨水往下滴落。最可怕的是他的皮肤，原本健康的小麦色此刻变成了青灰色，上面布满了细密的血泡，有些已经破裂，流出淡黄色的脓液，散发出那股令人作呕的腥甜气味。
“小杨？”老周的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他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步枪对准了对方，“你怎么了？”
小杨没有回答，只是发出一声尖锐的嘶吼，那声音完全不似人类，更像是某种疯狂的野兽。他猛地扑了过来，速度快得惊人，林野甚至没看清他的动作，就听到老周发出一声闷哼。
林野抬手就想射击，却看到小杨已经骑在了老周身上，双手死死地按住老周的肩膀，脑袋疯狂地往下低，那张撕裂的嘴在老周的脖颈处反复啃咬。鲜血瞬间喷涌而出，染红了老周的迷彩服，也溅到了小杨青灰色的脸上，他像是受到了刺激，嘶吼声变得更加亢奋，啃咬的动作也更加猛烈。
“砰！”林野果断扣动扳机，子弹擦着小杨的肩膀打在地上，溅起一片泥水。他本意是警告，却没想到这一枪非但没有震慑住小杨，反而彻底激发了他的凶性。小杨猛地抬起头，暗红色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林野，嘴角还挂着老周的皮肉，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像一头被激怒的困兽。
老周躺在地上，脖颈处的伤口还在汩汩地流血，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发出一阵微弱的气音，眼睛里的光芒迅速黯淡下去。林野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又痛又怒，更多的是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这不是野兽袭击，也不是普通的失控，小杨身上的变化，更像是某种恐怖的变异。
“林队！A区发生什么事了？老周和小杨的信号怎么消失了？”对讲机里传来老王焦急的声音，还夹杂着主控室警报器刺耳的鸣响，“不好了！b区和c区的热成像也出现异常，有三个热源正在快速移动，体温都超标了！”
林野头皮发麻，他终于明白，小杨不是个例。哨所里还有其他队员也发生了变异，而且正在朝着各个区域扩散。他一边后退，一边再次扣动扳机，这一次，子弹精准地打在了小杨的胸口。
然而，预想中的倒地没有发生。小杨只是停顿了一下，低头看了看胸口的弹孔，暗红色的血液顺着弹孔流淌出来，他却像是毫无痛感，反而发出一声更加疯狂的嘶吼，再次朝着林野扑来。
林野躲闪不及，被小杨撞得连连后退，后背重重地撞在冰冷的铁丝网立柱上，疼得他眼前发黑。小杨的爪子，那已经不能称之为手了，指甲变得又长又尖，泛着青黑色的寒光。朝着他的喉咙抓来，一股浓烈的腥甜气味扑面而来，几乎让他窒息。
千钧一发之际，林野猛地侧身，小杨的爪子擦着他的脖颈划过，带起一道火辣辣的伤口。他趁机抬起步枪，用枪托狠狠砸在小杨的头上。“咚”的一声闷响，小杨的脑袋被砸得歪向一边，却依旧没有倒下，反而更加疯狂地挥舞着爪子，周围的雨水被他的动作搅得飞溅。
林野知道不能再拖延，他瞄准小杨的头部，再次扣动扳机。这一次，子弹穿透了小杨的颅骨，暗红色的血液和白色的脑浆混合着喷涌而出。小杨的动作戛然而止，身体僵直了几秒钟，然后重重地倒在地上，抽搐了几下就不再动弹，那双暗红色的眼睛却依旧圆睁着，充满了不甘和暴戾。
林野大口地喘着粗气，冷汗混合着雨水顺着脸颊流淌，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黏腻地贴在身上。他看着倒在地上的老周和小杨，心脏像是被反复撕扯，那种恐惧和绝望，比面对枪林弹雨还要强烈。
“林队！你怎么样？快回来！变异的队员已经冲到主控室门口了！”老王的声音带着哭腔，对讲机里传来剧烈的撞击声和嘶吼声，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疯狂地撞击主控室的铁门。
林野咬紧牙关，强忍着身体的疲惫和内心的悲痛，转身朝着主控室跑去。沿途的哨所宿舍一片狼藉，门窗被砸得粉碎，地上散落着衣物和武器，还有几滴暗红色的血迹，一直延伸向主控室的方向。
靠近主控室时，那股腥甜的气味变得更加浓郁，撞击声和嘶吼声震耳欲聋。林野看到主控室的铁门已经被撞得变形，门板上布满了深深的抓痕，透过门缝，能看到里面闪烁的应急灯光，还有三个青灰色的身影正在疯狂地撞击着铁门。
“老王！你坚持住！我来了！”林野大喊一声，举起步枪朝着其中一个变异队员的后背射击。子弹穿透了对方的身体，那名队员猛地转过身来，露出和小杨一样变了形的脸，暗红色的眼睛死死地锁定了林野，发出一声尖锐的嘶吼，放弃了撞击铁门，朝着他扑了过来。
另外两名变异队员也被吸引过来，三个人呈扇形将林野包围。他们的动作都异常敏捷，完全不像正常人，而且似乎感觉不到疼痛，即使被子弹击中，也只是停顿一下就继续进攻。
林野依靠着地形不断躲闪，同时精准地射击，每一枪都瞄准头部。然而，变异队员的速度实在太快，他的子弹很难全部命中。很快，他的弹匣就空了，他扔掉步枪，拔出腰间的军刺，做好了殊死搏斗的准备。
一名变异队员率先扑来，林野侧身躲开，军刺狠狠刺进对方的胸口。然而，这一击似乎没有造成致命伤害，对方反手一挥，尖利的爪子划开了林野的手臂，鲜血瞬间涌了出来。林野忍着剧痛，用力转动军刺，将对方的心脏搅碎，那名变异队员才僵直着倒下。
就在这时，另一名变异队员从侧面扑来，林野来不及躲闪，被对方死死地按在地上。那张撕裂的嘴朝着他的脸凑来，腥甜的气味和浓烈的恶臭几乎让他昏厥。他拼尽全力挥舞着军刺，胡乱地刺向对方，终于，军刺刺中了对方的眼睛，暗红色的血液喷涌而出，对方的动作顿了一下。
林野趁机翻身而起，拔出军刺再次刺向对方的头部，彻底解决了第二名变异队员。剩下的最后一名变异队员见状，嘶吼着扑来，林野已经精疲力尽，手臂上的伤口在不断流血，视线开始模糊。
就在这危急时刻，主控室的铁门突然被打开一条缝隙，老王举着一把猎枪冲了出来，对着变异队员的后背扣动了扳机。霰弹枪的威力巨大，变异队员的后背被打得血肉模糊，他踉跄了一下，转过身来，朝着老王扑去。
林野抓住机会，用尽全身力气冲上去，军刺从变异队员的后颈刺入，直达颅骨。变异队员的身体僵住了，然后重重地倒在地上，彻底没了动静。
老王瘫坐在地上，大口地喘着气，猎枪掉在一旁，他的脸上沾满了灰尘和血迹，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疲惫。“林队……就剩我们两个了……”
林野靠在墙上，手臂上的伤口还在流血，他撕下衣角紧紧地缠住伤口，试图止血。“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怎么会变成这样？”
老王摇了摇头，声音带着哭腔：“不知道……今天下午轮岗的时候，小杨第一个说不舒服，体温升高，然后就开始胡言乱语，我们以为他是感冒了，就让他去休息。后来，其他几个队员也陆续出现了同样的症状，再后来……他们就变成了那些怪物，见人就咬，攻击性强得吓人。”
林野皱紧眉头，他突然想起几天前边境线附近发现的那具奇怪的动物尸体。那是一只野狗，尸体已经高度腐烂，但身上布满了和变异队员类似的血泡，当时他只觉得奇怪，没太在意，现在想来，两者之间一定有着某种联系。
“你有没有发现，他们变异之后，除了攻击性增强，还有什么别的变化？”林野问道。
老王回忆了一下，说道：“他们的速度和力量好像也变强了，而且感觉不到疼痛，普通的子弹根本打不死他们，只有击中头部才能致命。还有，他们好像对声音和血腥味特别敏感，刚才我在主控室里，只要一发出声音，他们就撞得更凶。”
林野点了点头，心中的恐惧越来越强烈。这不是简单的病毒感染，更像是某种恐怖的变异，而且传染性似乎很强，一旦被感染，就会变成失去理智、攻击性极强的怪物。
就在这时，林野的对讲机突然响了起来，里面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像是有很多人在同时说话，还夹杂着嘶吼声和枪声。“这里是边境指挥部……收到请回答……各哨所注意，发现不明变异生物，具有强烈攻击性和传染性……重复，发现不明变异生物……”
信号断断续续，后面的内容再也听不清了。林野和老王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绝望。原来，变异不仅仅发生在他们哨所，整个边境线都可能已经沦陷了。
“我们现在怎么办？”老王的声音带着颤抖，他看着地上变异队员的尸体，又看了看外面漆黑的雨幕，眼中充满了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