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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8章 碧海青龙记(1 / 2)

海风腥咸,暮色四合。胶州湾畔的龙王集,此刻正被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笼罩。豆大的雨点砸在青石板路上,溅起尺许高的水花。集市东头的四海镖局门前,两盏气死风灯在风雨中剧烈摇晃,将门前那对石狮子照得忽明忽暗。

总镖头“铁臂金刚”赵镇远立在廊下,花白的须发被斜扫进来的雨水打湿,他却浑然不觉,一双虎目死死盯着门外雨幕。身后十几名镖师按刀而立,面色凝重。

“总镖头,这雨来得蹊跷。”大弟子陆明低声道,“眼看就要交镖,偏偏遇上这等天气。”

赵镇远不答,右手缓缓摩挲着腰间那柄紫金吞口刀。刀名“断浪”,随他三十年来七下南洋,未尝一败。可今日,这位名震东海的老镖头,掌心竟沁出细密汗珠。

七日前的那个黄昏,一个青衣人踏着晚霞走进镖局,将一口尺许长的铁匣放在桌上。那人面色青白,十指纤细,放匣时无声无息,竟似足不点地。

“青龙会有一物,要托贵镖局送往蓬莱。”青衣人的声音像是从井底传来,带着森森寒气,“下月初三前必到,迟则生变。”

赵镇远正要问酬金几何,却见青衣人右手一翻,掌心托着一枚龙纹玉佩。那玉佩通体碧绿,龙睛处一点猩红,在暮色中泛着诡异的光。

“这是定金。”青衣人道,“镖到之日,另有重谢。”

赵镇远见到玉佩,脸色骤变。他认得这是东海青龙会的信物。三十年前,他刚出道时,曾亲眼见青龙会一夜之间荡平七海盟,会中高手杀人如割草,血染碧波三日不褪。

“若是不接...”赵镇远话音未落,青衣人已截口道:“不接也是死。”

于是便有了这趟镖。那铁匣入手冰凉,重不过十余斤,却仿佛有千钧之重。赵镇远将它锁进镖局最隐秘的密室,派了八名好手日夜看守。可就在三天前,看守密室的八人齐齐暴毙,身上不见伤痕,只有眉心一点朱红。

铁匣却不翼而飞。

“总镖头!”二弟子周猛从雨中奔来,浑身湿透,“码头上...码头上...”

赵镇远心中一沉:“慢慢说!”

“青龙会的船...来了!”

众人闻言皆变色。陆明急道:“师父,离交镖之期还有五日,他们怎的提前来了?”

赵镇远深吸一口气,雨水顺着他的花白胡须滴落:“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开门迎客!”

沉重的镖局大门吱呀呀打开,风雨顿时灌入。但见长街尽头,一顶青布小轿破雨而来。抬轿的四个轿夫身形高瘦,步伐一致,踏在积水中竟不溅起半点水花。轿子前后各有四名青衣女子,撑伞随行,身姿曼妙,却个个面覆轻纱。

轿子在镖局门前停下。一只素手掀开轿帘,走下一个身着墨绿长袍的中年文士。他面如冠玉,目若朗星,腰间悬着一柄古朴长剑,剑鞘上七颗明珠按北斗排列,在灯下泛着温润的光。

“可是赵总镖头?”文士拱手,笑容温文,“在下青龙会北斗堂主,司马青。”

赵镇远心头巨震。司马青!二十年前单剑挑翻江南武林盟的“玉面煞星”,竟成了青龙会的堂主?

“司马先生大驾光临,蓬荜生辉。”赵镇远强自镇定,“只是离交镖之期尚有五日...”

司马青微笑摆手:“总镖头误会了。司马此来,非为取镖,而是为送一样东西。”说着从袖中取出一物,却是个巴掌大的锦盒。

赵镇远不敢去接:“这是...”

“此物名‘定海珠’。”司马青淡淡道,“总镖头可听说过?”

廊下顿时响起一片抽气声。定海珠!传说中东海龙宫的至宝,能辟水火、定风浪,更有起死回生之效。三十年前为争夺此珠,东海十三岛的高手死了七成,最终珠子下落不明。

司马青将锦盒放在桌上:“此珠暂存贵镖局,下月初三,与那铁匣一并送往蓬莱。”

赵镇远面色惨白:“司马先生,实不相瞒,那铁匣...三日前失窃了。”

风雨声仿佛在这一刻静止。司马青脸上的笑容慢慢褪去,那双原本温润的眸子骤然变得冰冷。

“失窃?”他轻轻吐出两个字,整个前院的温度仿佛都降了几分。

赵镇远硬着头皮道:“赵某护卫不周,甘受责罚。只是此事蹊跷,看守的八名弟子...”

话音未落,司马青突然动了。但见青影一闪,他已到了赵镇远身前,右手二指如电,直取咽喉。

这一下变起仓促,赵镇远虽早有防备,却没想到对方出手如此之快。危急关头,他猛吸一口气,铁臂功运至十成,双臂交叉前封。

“砰”的一声闷响,赵镇远连退七步,撞在廊柱上方才站稳,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喷出。

“总镖头!”众镖师拔刀欲上。

司马青却已退回原处,仿佛从未动过。他轻轻甩了甩手指,冷笑道:“铁臂金刚?不过如此。”

赵镇远强压翻涌的气血,嘶声道:“赵某学艺不精,死不足惜。只是镖局上下数十口...”

“你当我会屠你满门?”司马青嗤笑,“杀你易如反掌,但青龙会要的不是人命。”他目光扫过众人,“那铁匣关系重大,失落不得。总镖头,我给你三天时间。”

“三天?”赵镇远一怔。

“不错,七十二个时辰。”司马青负手望天,“若找不回铁匣,四海镖局鸡犬不留。”说罢转身欲走。

“等等!”赵镇远急道,“那定海珠...”

司马青头也不回:“珠子你留着,或许...能救你的命。”

青布小轿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消失在雨幕中。镖局门前,只余下满地风雨和面如死灰的众人。

陆明扶住摇摇欲坠的赵镇远:“师父,现在如何是好?”

赵镇远望着门外漆黑的雨夜,忽然挺直了腰杆:“传我令,所有分镖局的高手即刻回援。发英雄帖,悬赏万金,求购铁匣线索。”

周猛急道:“师父,那青龙会...”

“青龙会要的是铁匣,不是我们的命。”赵镇远抹去嘴角血迹,“当务之急,是找出盗匣之人。”

一直沉默的三弟子林秀忽然开口:“师父,弟子有一事不明。那密室守卫森严,八位师兄武功不弱,为何会齐齐暴毙,而且都是眉心一点朱红?”

赵镇远目光一凝:“你说。”

林秀续道:“弟子查验过尸体,除了眉心红点,周身再无伤痕。这等杀人手法,弟子只在一本古籍上见过。”

“什么古籍?”

“《海外奇术录》。”林秀缓缓道,“上面记载,东海有异人,善用‘凝冰指’,中者血脉冻结,唯眉心现朱砂一点。”

赵镇远倒吸一口凉气:“你是说...海外异人盗走了铁匣?”

“未必是海外异人。”林秀摇头,“但使这指法的,定与海外有关。弟子怀疑,盗匣之人或许还没离开胶州。”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众人抢出门去,但见雨地中倒着一人,浑身是血,手中紧紧攥着一块碎布。

赵镇远俯身探视,见那人胸口塌陷,显然活不成了。

“是...是黑风岛的人...”伤者断断续续道,“他们...在...在落霞坡...”话未说完,已然气绝。

赵镇远掰开他僵硬的手指,取出那块碎布。布是上好的苏绸,边缘绣着细小的旋风图案,正是黑风岛的标志。

“黑风岛...”赵镇远眼中寒光一闪,“好个司空燎,竟敢打我四海镖局的主意!”

黑风岛是胶州外海的一座孤岛,岛主司空燎武功怪异,善使一路“狂风刀法”,麾下亡命之徒众多,与四海镖局素有嫌隙。

陆明急道:“师父,落霞坡距此不过三十里,我们这就去...”

“且慢!”赵镇远摆手,“此事蹊跷。黑风岛虽与我不和,但司空燎不是蠢人,怎会在这个时候盗镖?又怎会留下如此明显的线索?”

林秀点头:“师父明鉴。这报信之人来得古怪,死得也古怪。”

赵镇远沉吟片刻,忽然道:“明儿,你带十名好手,明着去落霞坡要人。秀儿,你轻功好,暗中跟随,见机行事。猛儿,你随我坐镇镖局。”

众人领命而去。赵镇远望着手中的碎布,眉头紧锁。他隐隐觉得,自己似乎落入了一个极大的圈套中。

次日清晨,雨势稍歇。陆明带着十名镖师,骑马直奔落霞坡。林秀则换了夜行衣,抄小路先行。

落霞坡在胶州城南,因晚霞绚丽而得名。坡上有座荒废的山神庙,曾是黑风岛的一处秘密据点。

林秀潜至庙外,伏在树丛中观察。但见庙门虚掩,院中静悄悄的,不像有人的样子。他屏息凝神,细听片刻,忽然脸色微变——庙中竟有呼吸声,而且不止一人。

便在这时,陆明等人已到坡下。十余人下马拔刀,小心翼翼地逼近山神庙。

“司空燎!四海镖局赵总镖头座下大弟子陆明,特来拜会!”陆明运足内力,声震四野。

庙中寂然无声。

陆明与众人交换眼色,正要破门而入,忽听庙中传来一声轻笑:“陆师兄好大的火气。”

庙门吱呀一声打开,走出一个白衣少年。这少年约莫十七八岁年纪,面如傅粉,目似点漆,腰间悬着一柄镶满宝石的短剑,说不出的风流倜傥。

陆明一怔:“你是何人?司空燎呢?”

少年笑道:“司空岛主何等身份,岂是你想见就见的?至于我么...”他顿了顿,曼声吟道,“碧海潮生按玉箫,青衫磊落险峰行。”

陆明身后一个老镖师失声道:“碧海青衫!你是玉箫郎君杨逍?”

少年拱手:“不敢,正是在下。”

陆明心头一震。玉箫郎君杨逍是近年崛起的少年高手,据说师承海外异人,一支玉箫使得出神入化。更奇的是,此人亦正亦邪,行事全凭喜好,武林中人多不愿招惹。

“杨公子。”陆明抱拳,“四海镖局与公子素无冤仇,为何盗我镖物?”

杨逍挑眉:“镖物?什么镖物?”

“一个铁匣。”陆明紧盯对方,“青龙会托保的镖。”

杨逍忽然大笑:“陆师兄,你找错人了。杨某对那铁匣没兴趣,倒是...”他话音未落,脸色突变,“小心!”

几乎在同时,破空声起!十余支弩箭从四面八方向陆明等人射来!

事发突然,陆明应变不及,眼看就要被射成刺猬。忽听叮叮之声不绝,那些弩箭竟在半空中被什么东西击落。

杨逍玉箫横在唇边,箫声清越,余音袅袅。他竟在瞬间以箫声震落了所有弩箭!

“好个‘碧海潮生曲’!”庙墙外传来一声赞叹。但见一个黑袍老者飘然而入,面如枯槁,十指漆黑如墨。

杨逍面色凝重:“黑煞手费彬?”

费彬嘿嘿冷笑:“小娃娃眼力不差。”转头对陆明道,“陆师侄,回去告诉赵镇远,铁匣在我这里。想要,拿定海珠来换。”

陆明怒道:“果然是你搞鬼!”

费彬不答,黑袍一展,如大鹏般向杨逍扑去:“小子,让老夫领教你的碧海潮生曲!”

杨逍玉箫疾点,箫影重重,与费彬战在一处。两人身形飘忽,转眼间已交换十余招。陆明正要上前助战,忽听林秀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大师兄快退!这是调虎离山!”

陆明猛然醒悟,正要下令撤退,却已然迟了。但见庙中又冲出七八个黑衣人,各持兵刃,向他们杀来。

混战中,陆明忽觉背心一痛,低头看时,一截刀尖已从前胸透出。他艰难回头,见出手的竟是同来的一个镖师!

“你...”陆明喉头咯咯作响,倒地气绝。

那镖师狞笑一声,挥刀又向其他人杀去。转眼间,同来的十名镖师已死了大半。

林秀从暗处抢出,扶起陆明尸身,眼中含泪。他武功不及陆明,方才若非杨逍出手相救,早已死在乱箭之下。

此时杨逍与费彬已斗到酣处。费彬的黑煞手狠辣凌厉,每一掌都带着腥风;杨逍的玉箫却如穿花蝴蝶,在掌影中穿梭自如,箫声时急时缓,扰得费彬心烦意乱。

“小子找死!”费彬久战不下,忽地一声暴喝,双掌变得赤红,掌风过处,草木枯焦。

杨逍面色一变:“化血神掌?你是血影门的人!”玉箫急转,吹出一串尖锐的音符。

费彬狞笑:“现在知道,晚了!”赤掌当头拍下。

便在此时,异变陡生!一道青光破空而至,直取费彬后心。费彬应变奇速,硬生生收掌回防,“砰”的一声,与来人对了一掌。

来人借力翻身,轻飘飘落在院中,正是司马青。

“费彬,你好大的胆子。”司马青面沉如水,“敢动青龙会的东西。”

费彬连退三步,方才站稳,脸上闪过一丝惊惧:“司马堂主...”

司马青不理他,转头看向杨逍:“玉箫郎君?你师父可好?”

杨逍拱手:“有劳司马先生挂念,家师安好。”

司马青点头,又看向林秀:“你是赵镇远的弟子?”

林秀放下陆明尸身,强忍悲痛:“晚辈林秀,见过司马先生。”

司马青目光扫过满地尸首,冷哼一声:“没用的东西。”突然身形一晃,已到费彬面前。

费彬大骇,双掌齐出,化血神掌运到极致。司马青却不闪不避,右手二指如剑,直刺对方掌心。

“噗”的一声轻响,费彬惨叫倒退,双掌竟被洞穿!鲜血汩汩流出,颜色暗红,腥臭扑鼻。

“说,铁匣在哪?”司马青步步紧逼。

费彬面如死灰:“在...在庙里...”

司马青不再多言,一剑结果了费彬性命,转身进庙。不多时,捧着一个铁匣走出。

林秀忍不住道:“司马先生,这铁匣...”

司马青瞥他一眼:“怎么?”

林秀鼓起勇气:“这铁匣失窃得蹊跷,费彬死得也蹊跷。晚辈怀疑,其中另有隐情。”

司马青冷笑:“你倒不笨。”忽然将铁匣抛给林秀,“打开看看。”

林秀接过铁匣,入手冰凉。他仔细端详,见匣盖上刻着细密的龙纹,锁孔处有个小小的太极图。

“这...这是...”

“用定海珠打开。”司马青道。

林秀一怔:“定海珠在总镖头那里...”

司马青忽然笑了,笑容说不出的诡异:“赵镇远?他此刻只怕已经死了。”

林秀大惊:“什么?”

便在此时,远处传来一声长啸,啸声中充满悲愤。林秀变色:“是师父!”

司马青淡淡道:“你去吧,这里交给我。”

林秀不及多想,向啸声来处奔去。杨逍看了看司马青,也展动身形,紧随其后。

两人一前一后,向胶州城方向疾奔。杨逍轻功高明,不即不离地跟在林秀身后。

“林兄且慢。”奔出数里,杨逍忽然开口。

林秀停步转身:“杨兄有何见教?”

杨逍神色凝重:“林兄不觉得此事太过巧合么?”

林秀默然。他何尝不起疑?只是师父危在旦夕,容不得他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