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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烽火云中志(2 / 2)

“拿下!”沈砚舟喝令。死士一拥而上,将张汝砺死死按倒在地。

“晚了!哈哈,晚了!”张汝砺状若疯魔,口喷鲜血狂笑,“吊桥已落!城门已开!金兵铁蹄已至!尔等皆为齑粉矣!”

仿佛印证其言,北门方向,沉重的城门铰链转动之声隆隆传来,紧接着是震天动地的欢呼与马蹄轰鸣!吊桥轰然砸落护城河的巨响,如同巨锤擂在每一个守城将士的心上!

沈砚舟目眦欲裂,猛力推开押解张汝砺的士卒,飞身扑向城墙垛口。只见北门洞开,吊桥平铺,金军铁浮屠重骑如决堤的黑色洪流,蹄声踏碎大地,正汹涌冲过吊桥!

千钧一发之际,异变陡生!

“轰隆——!!!”

一声沉闷而巨大的爆响自金军阵后猛然炸开!紧接着,赤红的烈焰冲天而起,瞬间吞噬了金军后队!浓烟滚滚,人喊马嘶乱作一团——正是潜入水闸密道的死士成功引爆了金军辎重!

“天佑大宋!杀贼!!”沈砚舟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战机,声嘶力竭地怒吼,声震四野!

早已埋伏在瓮城两侧和城楼上的守军,眼见金军前锋入城、后队大乱,顿时士气如虹!滚木礌石、沸油箭矢如暴雨般倾泻而下!冲入瓮城的金军铁骑猝不及防,在狭窄空间内自相践踏,顷刻间死伤枕藉!后续金军被冲天大火阻隔,又被城头密集箭雨覆盖,进退失据,阵脚大乱!

沈砚舟立于城楼最高处,血染征袍,亲自擂动那面残破的战鼓!鼓声雄浑悲壮,压过一切喧嚣,点燃了每一个守城士卒胸中不屈的烈火!

“放箭!”他挥剑指向混乱的金军后阵。早已蓄势待发的神臂弩齐声怒吼,粗如儿臂的弩箭撕裂空气,带着死亡的尖啸狠狠扎入敌群!金军帅旗,在如蝗的箭雨和熊熊烈火中,颓然倾倒……

天色微明,硝烟与血腥混合的气息弥漫在死寂的战场上。城门前尸积如山,护城河几为之塞,血水在寒风中凝结成诡异的暗红冰凌。金军遗弃的辎重仍在燃烧,浓烟如柱,直刺铅灰色的苍穹。

沈砚舟甲胄残破,倚在冰冷的垛口,肩头箭创处草草包扎的布条已被鲜血浸透。他疲惫至极,目光却锐利如鹰隼,扫过城下狼藉。几名亲兵押着身带枷锁的张汝砺走来。一夜之间,这位昔日知州须发皆白,形如槁木,唯有一双眼睛闪烁着怨毒与绝望交织的幽光。

“沈砚舟……你……好手段!”张汝砺声音嘶哑,如同破旧风箱,“然尔可知,童贯……童贯老贼,早已收受金人厚赂,许以三镇!尔等浴血,不过……不过是为他人作嫁衣!哈哈哈……”他发出夜枭般的惨笑,血沫从嘴角溢出,“这大宋……早已从根子里烂透了!”

沈砚舟沉默,只将那张血迹斑斑的羊皮地图掷于张汝砺面前,图尾契丹文字如毒蛇蜿蜒:“此图,可是你亲笔所绘云中布防,献于金帅斡离不?”

张汝砺瞥见图尾自己名讳,浑身剧震,如遭雷击,癫狂之态瞬间凝固,随即瘫软在地,面如死灰。他嘴唇翕动,最终只吐出几个含混不清的音节,颓然垂首。

沈砚舟不再看他,转身望向城下那片被鲜血反复浸染的土地,目光仿佛穿透千山万水,投向汴京方向。良久,他解下腰间那柄已现数处崩口的佩剑——此乃其父遗物。剑身映着初露的惨淡晨曦,寒光凛冽,亦映照着他染满风霜与血污、却依旧挺直如松的身影。

“童贯之事,自有天鉴,亦当有公论。”他声音不大,却字字千钧,清晰传入周围每一个劫后余生的将士耳中,“吾辈守此城,非为某一人一姓,乃为身后千万父老,为祖宗所遗之寸土山河!剑锋所向,唯国贼与寇仇!纵使……独力难挽天倾,此心此志,碧血可证!”言毕,他猛地将剑重重顿于城砖之上,金石交鸣之声,久久回荡在尸山血海与破晓寒风之中。

残阳再度垂照云中城垣,血色已褪为暗赭。沈砚舟立于肃杀的城头,远眺金兵溃退后扬起的漫天烟尘,如黄龙翻滚于衰草连天的旷野。童贯最终遣来的一支疲敝之师,迟至三日后方抵城下,名为增援,实似收尸。云中虽存,然元气大伤,满目疮痍。

旬月之后,一纸调令悄然抵至:沈砚舟迁知代州,即刻赴任。明为擢升,实乃调离险地。临行之日,朔风凛冽依旧。沈砚舟于父亲当年殉国处酹酒三杯,浊酒入土,无声无息。他翻身上马,最后回望云中城堞,目光深沉如古井寒潭。

行至城南三十里荒亭,驿道旁枯柳之下,忽闪出一名精悍汉子,风尘仆仆。汉子疾步上前,于沈砚舟马前单膝跪地,双手奉上一柄带鞘短刀,刀柄乌沉,隐有暗纹。

“大人,”汉子声音压得极低,如寒风掠过枯枝,“此乃当日‘醉仙居’殒命义士遗物。小人循其行迹,追查数月,于蔚州山中寻得其埋骨之所。掘之,得此刃及密函一封。”他自怀中取出一枚蜡丸,蜡色暗黄。

沈砚舟心头剧震,接过蜡丸捏碎,内藏薄绢一方,字迹虽小却力透纸背:“……张汝砺通敌,实受童贯密令,以云中为饵,诱金军深入而歼之,以固其位!仆得此惊天秘闻,自知必死。此刃乃淬剧毒‘七日青’,得自金酋帐中,童、张往来密函印记,皆可拓于此刃暗纹之上……愿后来者持此证,昭告天下,以正乾坤!”

沈砚舟缓缓抽出短刀,刀身幽蓝,寒气逼人。他以指腹细细摩挲刀柄底部繁复阴刻的纹路——那赫然是童贯私邸所用密印图样!真相如冰锥刺骨,远比塞外的风雪更令人寒彻心髓。

他沉默良久,将短刀郑重纳入怀中,贴身藏好,仿佛收起一团足以焚天的烈火。抬首北望,阴云低压,天地苍茫。沈砚舟猛地一抖缰绳,马蹄踏碎冻土,身影决然没入风烟弥漫的南行驿路,再未回首。

寒亭孤柳,空余风声呜咽。唯见古道残雪之上,一行蹄印深深,倔强地指向汴梁的方向,似一道无声的刻痕,烙在这沉默而厚重的山河之间。

后记:童贯终以“抚边失当”之罪遭贬,未几身死。张汝砺于押解途中暴毙,其踪杳然。代州任上,沈砚舟整军经武,边陲稍安。然其终其一生,再未踏入云中故地。唯雁门关外,野老闲话当年血战时,犹言及一沈姓通判,孤剑独守危城,其影如岳峙渊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