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刻意的轻松，似乎是怕吵到谁。
“钱？钱您别担心，我刚发了工资，明天就给您打过去。您……您按时吃药就行，别舍不得。”
“什么？又涨价了？没关系，您别管，我来想办法……”
“我真的没事，您别哭啊妈……我在这边吃得好，睡得好，一点都不辛苦……真的……”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带上了一丝无法掩饰的，哽咽。
门外的崔哲，就那么静静地站着。
冰冷的红酒杯，贴着她温热的掌心，却怎么也暖不过来。
她忽然就明白了。
明白了他为什么要去酒吧打工，为什么会为了那点工资，忍受经理的辱骂。
也明白了，他今天早上，为什么要用那样一种近乎卑微的姿态，请求她的“收留”。
原来，那副倔强坚硬的外壳下，包裹着的，是一个为了给母亲治病，独自一人，在生活的泥潭里，苦苦挣扎的，年轻的灵魂。
原来，他说的每一句“我很好”，背后都藏着不为人知的，辛酸。
崔哲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地揪了一下。
有点疼，有点酸，还有点……堵。
她没有再进去。
而是悄无声息地，退了回去，像一个偷窥了别人秘密的小偷。
回到主卧，她将那杯一口未动的红酒，放在床头柜上。然后，她拿出手机，给陈默，发了一条信息。
【帮我查一下，江城大学，林舟。】
做完这一切，她躺回床上，闭上眼。
这一次，她却很快就睡着了。
梦里，没有苏秦，没有晚宴，没有那些烦人的勾心斗角。
只有一个穿着白色卫衣的少年，站在一片温暖的阳光下，回头，冲她露出了一个干净又灿烂的笑。
他说：“姐姐，别怕。”
“以后，我保护你。”
……
第二天一早，崔哲醒来时，破天荒地，错过了她的生物钟。
墙上的挂钟，已经指向了八点。
她坐起身，揉了揉有些发沉的脑袋，昨晚似乎睡得很好，连一个梦都没做。
拉开卧室的门，一股浓郁的，食物的香气，便扑面而来。
是小米粥的味道。
熬得烂烂的，糯糯的，混杂着红枣的清甜。
林舟正系着那条粉色的围裙，将一碟碟精致的江南小菜，从厨房里端出来，摆在餐桌上。
看到她，他立刻就笑了起来。
“姐姐，你醒了？快来吃早餐。”
他的脸上，看不出丝毫昨夜打电话时的脆弱与无助，依旧是那副阳光开朗的模样，仿佛那些生活的重担，都只是崔哲的一场幻觉。
崔哲看着他，心里有些五味杂陈。
她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没有说“我不吃早餐”，而是默默地，拿起了勺子。
小米粥熬得火候正好，入口即化，暖暖的，很养胃。
崔哲喝了两口，抬起头，看着他。
“林舟。”
“嗯？”
“昨晚……谢谢你。”崔哲的语气，有些不自然，但却是真诚的。
林-舟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她指的是什么。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姐姐客气了。一碗面而已。”
“我说的，不是那个。”
林舟的笑容，僵住了。
崔哲看着他，一字一句地，清晰地说道。
“我说的是，谢谢你，在我最狼狈的时候，选择站在我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