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更深了。
秋雨不知何时又淅淅沥沥地落了下来,给这座巨大的囚城,平添了几分寒意。
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在泥泞的道路上疾驰,最终停在了天牢废墟的入口处。
车帘掀开,一个面色惨白,穿着锦衣的年轻人,被两名黑衣卫士架了下来。
他双腿发软,几乎站立不稳,正是中大夫尤浑的独子,尤子期。
尤子期从小锦衣玉食,哪里见过这等阵仗。
尤其是当他看到废墟入口处,那些手持长戟,身披重甲,眼神如同饿狼般的王城戍卫军时,更是吓得浑身哆嗦,几欲昏厥。
“带他进来。”
营帐内,传来姬发平淡的声音。
尤子期被半拖半拽地带进了营帐。
当他看到那个盘膝坐在矮榻之上,一身素衣,神情淡漠的年轻人时,他所有的恐惧,瞬间化为了滔天的恨意。
就是他!
就是这个西岐质子!
如果不是他,父亲怎么会和费仲斗起来?
如果不是他,尤家怎么会落到这般田地?
“姬发!”
尤子期挣脱开卫士的钳制,指着姬发,声嘶力竭地吼道。
“是你害了我父亲!”
“是你害了我尤家!”
“我……我跟你拼了!”
他像一头发了疯的小兽,不顾一切地向姬发冲了过去。
伯邑考一步上前,只用一只手,便轻易地按住了他的肩膀,让他动弹不得。
“放开我!放开我!”
尤子期疯狂地挣扎着,却无济于事。
姬发抬起眼,静静地看着他。
那眼神,没有愤怒,没有怜悯,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
“你父亲,还没有死。”
姬发开口,一句话,就让尤子期的所有动作,戛然而止。
尤子期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不敢置信。
“你……你说什么?”
“我说,你父亲,现在还好端端地待在大理寺的天牢里。”
姬发的声音,带着一种奇特的魔力。
“但是,他很快就要死了。”
“明天,最迟后天,费仲就会以谋逆大罪,将他处死。”
“而且,是夷三族。”
夷三族!
这三个字,像三道晴天霹雳,狠狠劈在了尤子期的头顶!
他的身体,软了下去。
如果不是伯邑考还抓着他,他已经瘫倒在地。
“不……不会的……”
“大王不会信的……我父亲是冤枉的……”
他喃喃自语,像是在安慰自己。
“冤枉?”
姬发笑了。
“费仲伪造了你父亲勾结‘无面’的所有证据。”
“他还逼迫大理寺少卿李贤,做了伪证。”
“人证物证俱在,你告诉我,谁会信他是冤枉的?”
姬发的话,像一把最锋利的刀,一片一片地,割开了尤子期最后的幻想,将血淋淋的现实,摆在了他的面前。
尤子期彻底崩溃了。
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抱着姬发的小腿,嚎啕大哭。
“姬发大人!不!世子爷!”
“求求您!求求您救救我父亲!救救我们尤家!”
“只要您肯救我们,我尤家愿为您做牛做马!所有的家产,都给您!都给您!”
他砰砰地磕着头,很快,额头便一片血肉模糊。
营帐内,只剩下他悲戚的哭声和沉闷的磕头声。
姜尚和伯邑考看着这一幕,心中五味杂陈。
不久之前,尤浑还志得意满,将姬发当成扳倒费仲的刀。
转眼之间,他的儿子,却跪在这里,像狗一样,乞求着姬发的怜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