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水漫到腰腹时,白霜影子突然动了。它们不再静止观望,而是像被注入了某种力量,缓缓弯腰,朝着四人伸出手。那些手和之前从门缝里伸进来的苍白手臂重叠在一起,虚实交织,带着刺骨的寒意。
胖子骂了句脏话,挥起工兵铲劈向最近的影子,却像砍进了浓雾里,只带起一阵冰冷的旋风。“他娘的,物理攻击无效?”他急得额头青筋暴起,“这破玩意儿还带属性克制的?”
吴邪试着后退,却发现后腰抵住了坚硬的石壁——海水上涨的速度远超想象,不过片刻功夫,耳室的空间已经被压缩了近一半。他摸到石壁上凹凸不平的刻痕,指尖突然一顿——那不是天然的纹路,像是某种人为刻画的符号,排列杂乱,却隐隐能看出和之前令牌上的图案相似。
“小哥,你看这个!”吴邪急忙招呼张起灵。
张起灵反手将血玉珠塞进吴邪手里,转身按住石壁仔细触摸。淡金色的眼眸在昏暗的光线下骤然收缩:“是星图。”
“星图?”白泽愣了愣,也伸手去摸,“可这海底古墓怎么会有星图?而且这些符号……和血玉珠上的纹路好像能对上!”
吴邪低头看向掌心的血玉珠,此刻它已不再发烫,红光也弱了许多,珠身上流转的暗纹在水里微微发亮,竟真的和石壁上的符号隐隐呼应。他突然想起刚才幻境里的“渔船”——船帆上的图案,不就是这星图的简化版吗?
“幻境在骗我们的同时,也在给线索。”吴邪的心脏猛地一跳,“它模仿我们最想看到的场景,却忍不住把真实的东西藏在里面!”
胖子眼睛一亮:“你的意思是……胖爷刚才喝的‘酒’,其实是破局的关键?”他舔了舔嘴唇,那股辛辣的灼烧感仿佛还在喉咙里,“不对啊,那玩意儿喝着像烧刀子,难不成是……”
“是尸气提纯后的精华。”张起灵的手指在星图上快速移动,“这些符号需要特定的顺序激活,血玉珠是钥匙。”他突然停在一个扭曲的符号前,“这里是空的。”
吴邪凑近一看,果然,星图的中心位置有个凹槽,大小正好能放下血玉珠。而此时,海水已经漫到胸口,那些白霜影子离他们只有一步之遥,连它们脸上模仿自己的表情都清晰可见——那是种混杂着绝望与解脱的诡异神情。
“拼了!”胖子深吸一口气,用工兵铲死死抵住扑来的影子,“小哥,你说怎么弄,胖爷给你护法!”
张起灵没说话,只是按住吴邪的手,引导着他将血玉珠嵌进凹槽。接触的瞬间,血玉珠突然爆发出刺眼的蓝光,比之前的红光更盛,将整个耳室照得如同白昼。石壁上的星图被蓝光激活,符号一个个亮起,连成一条发光的锁链,顺着墙壁蔓延,最后缠上穹顶那些炸裂后残留的眼睛痕迹。
“轰隆——”
一声巨响,耳室的地面突然向下凹陷,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洞口,海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吸了进去,打着旋儿往下坠。那些白霜影子发出凄厉的尖叫,被水流卷着拖入洞口,瞬间消失不见。
“抓紧了!”张起灵一把将吴邪拽到身边,另一只手抓住胖子的后领,白泽反应极快地抱住张起灵的胳膊。四人随着下坠的海水一起落入洞口,失重感瞬间攫住了所有人。
吴邪感觉自己像在滚筒洗衣机里被疯狂搅动,耳边全是水流的轰鸣和自己的心跳声。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撞上一个坚硬的东西,疼得眼前发黑。
“咳咳……”他呛出几口海水,艰难地睁开眼,发现自己趴在一块干燥的石板上。胖子和白泽躺在不远处,正咳嗽着挣扎起身。张起灵站在他们面前,古刀已经归鞘,正低头看着脚下的地面。
吴邪爬起来环顾四周,这里像是个狭窄的通道,墙壁是粗糙的岩石,空气中没有海水的咸味,只有淡淡的土腥气。刚才的耳室、棺材、海水……全都不见了。
“这是哪儿?”白泽揉着胳膊,“我们逃出来了?”
胖子拍着身上的灰,突然“咦”了一声,从口袋里掏出个东西——是半块啃了一半的压缩饼干,包装袋上还沾着点白霜,“嘿,这玩意儿还在!看来刚才不是全在做梦。”
吴邪的目光落在张起灵脚下,那里的石板上刻着一行小字,是用和星图一样的符号写的。张起灵伸手拂去上面的灰尘,转头看向三人,眼神凝重:
“这里是第二条墓道。”他顿了顿,补充道,“通往主墓室的路。”
通道深处传来隐约的滴水声,像是有人在黑暗里缓慢地敲击地面。而在他们身后,刚才坠落的洞口已经消失,只剩下冰冷的岩石,仿佛从未存在过。
吴邪握紧了口袋里的血玉珠,珠身冰凉,却隐隐透着一丝微弱的暖意。他知道,这不是结束。从踏入这座古墓开始,他们就注定要走向最深处,无论那里等着他们的是什么。
“走。”张起灵率先迈步向前,古刀的刀柄在黑暗中闪着微光。
胖子咽了口唾沫,紧了紧手里的工兵铲:“他娘的,主墓室里最好有几件像样的宝贝,不然都对不起胖爷刚才喝的‘假酒’!”
吴邪笑了笑,跟上他们的脚步。通道里的黑暗像浓稠的墨汁,将四人的身影渐渐吞没,只有脚步声和呼吸声,在寂静中不断向前延伸。
通道越往里走越窄,头顶的岩石压得人喘不过气。胖子在前头开路,工兵铲敲敲碰碰,发出“当当”的闷响,在密闭空间里格外刺耳。
“我说小哥,你确定这路是对的?”胖子回头瞥了眼,“胖爷怎么觉得这地方比刚才那耳室还邪门?你看这墙——”
他用铲子指了指旁边的岩壁,上面布满细密的划痕,像是指甲抠出来的,边缘还泛着暗红。吴邪凑近摸了摸,指尖沾到点粉末,凑近鼻尖一闻,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混着土腥气直冲脑门。
“是人抓的。”张起灵突然开口,目光扫过那些划痕,“不止一波人来过。”
白泽打了个寒颤:“难道以前也有盗墓的进来过?”
“不像盗墓的。”吴邪摇摇头,“你看这划痕的高度,最高的才到我腰,更像是……小孩留下的。”
这话一出,通道里瞬间安静下来,只有胖子手里的矿灯晃来晃去,把几人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白泽下意识往张起灵身边靠了靠,声音发虚:“这海底古墓里怎么会有小孩?”
没人能回答。
走了约莫半个钟头,前方突然透出点微光。胖子眼睛一亮,加快脚步冲过去,却在出口处猛地刹住脚,倒吸一口凉气。
“我操……”
吴邪跟上去,看清眼前的景象时,也愣住了。
通道尽头是片开阔地,像是个天然溶洞,穹顶垂下的石笋上挂着无数盏长明灯,火光摇曳,照亮了整个空间。而溶洞中央,立着座半人高的石台,台上铺着层暗红色的绒布,上面摆着个巴掌大的青铜盒子,盒身刻着和血玉珠上一样的纹路。
诡异的是,石台周围跪着一圈人影,个个背对着他们,穿着破烂的麻布衣裳,头发纠结如草。从身形看有老有少,姿势却一模一样——脊梁挺得笔直,双手交叠按在地上,像是在朝拜什么。
“这些是……”白泽的声音发颤。
张起灵突然按住他的肩膀,示意他别动。吴邪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那些人影的后颈上,都有个淡淡的血洞,边缘已经发黑,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干了血。
“是被献祭的。”张起灵的声音压得很低,古刀再次出鞘,“小心点,这里有活物。”
话音刚落,溶洞深处突然传来“咔哒”一声轻响,像是骨头摩擦的声音。那些跪着的人影竟动了,一个个缓缓转头——他们的脸早已干瘪如纸,眼眶里空空荡荡,只剩下两个黑窟窿,嘴角却咧开个诡异的弧度,像是在笑。
“我日!诈尸了?!”胖子举起兵工铲就想砸,却被张起灵一把拉住。
“别碰他们。”张起灵的目光落在那些人影脚下,“他们身上有东西。”
吴邪这才发现,每个人影脚下都缠着圈银丝,细得几乎看不见,一头连在人影脚踝,另一头钻进石台下的缝隙里。而那些银丝上,正缓缓流动着暗红的光,像是在输送什么。
“那青铜盒子……”吴邪的视线被石台吸引,“会不会和血玉珠有关?”
张起灵没说话,径直走向石台。那些人影虽然转了头,却没站起来,只是歪着脖子,黑窟窿似的眼睛“盯”着他靠近,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看得人头皮发麻。
就在他伸手要碰青铜盒子时,石台下的缝隙里突然窜出无数银丝,像毒蛇一样缠向他的手腕。张起灵反应极快,侧身躲开,古刀一挥,斩断的银丝落地化作黑烟,散发出刺鼻的腥气。
“他娘的!这破地方还有埋伏!”胖子举着铲子冲上去,帮张起灵挡开缠来的银丝,“吴邪,你赶紧看看那盒子!”
吴邪趁机扑到石台前,刚想伸手去拿青铜盒,盒子突然自己弹开了。里面没有金银珠宝,只有块巴掌大的龟甲,上面刻着密密麻麻的甲骨文,正中央嵌着个凹槽——大小正好能放下血玉珠。
“是拼图!”吴邪心头一跳,急忙掏出怀里的血玉珠,往凹槽里一按。
“咔”的一声,血玉珠严丝合缝地嵌了进去。龟甲突然亮起金光,上面的甲骨文一个个浮起来,在空中组成一句话:
“以血为引,渊门自开。”
“什么意思?”胖子边打边喊,“要放血?”
话音刚落,那些跪着的人影突然齐齐站起来,干瘪的手爪猛地撕开自己的衣裳——他们的胸口都画着和龟甲一样的纹路,此刻正发出红光,和石台上的金光呼应。
“不好!”张起灵脸色骤变,“他们是活祭品,这石台是祭坛!”
他话音未落,那些人影突然开始渗血,从胸口的纹路里往外冒,顺着银丝流进石台下的缝隙。整个溶洞开始震动,石台中央裂开道口子,里面传出沉闷的咆哮,像是有什么庞然大物要钻出来。
“现在怎么办?!”白泽吓得脸色惨白,躲在吴邪身后。
吴邪盯着石台上的龟甲,突然想起刚才那句“以血为引”。他看了眼张起灵,对方正好也看向他,淡金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决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