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仪尘端坐于月影宗主位之上,声音清朗温润,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清晰地传遍了喧闹的演武场:“阿笙,过来。为师交代你几句。”
这突如其来的召唤,瞬间吸引了全场目光。方才激烈的打斗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众人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到了这位突然现身、气质清冷的“陌尘仙尊”身上。
“哇…仙尊的声音真好听,像山涧清泉似的……”神梦阁区域,一个年纪稍小的女弟子双手捧心,眼睛发亮地望着公仪尘的方向,满脸花痴。
“是啊是啊,”旁边的师妹立刻附和,一脸向往,“而且对弟子说话也这么温柔……要是咱们师尊也能这样喊我们名字该多好,唉,可惜只能是做梦了。”她说着还真的闭眼幻想了一下,随即打了个寒颤。
“你们两个!”旁边一位年纪稍长、面容严肃的师姐低声呵斥,“待会儿若是抽签对上月影宗的顾君笙,都给我打起精神!
谁敢犯花痴手下留情,回去有你们好果子吃!”
擂台之上,刚经过一场恶战、气息尚未完全平复的顾君笙闻声一怔,随即眼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暖意。
他纵身一跃,衣袂飘飞,轻巧地落在月影宗看台前,对着公仪尘恭敬行礼:“师尊,您有何吩咐?”
公仪尘面上依旧是那副清冷仙尊的模样,只是微微对他招了招手,动作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随意:“凑近些说话。”
顾君笙从善如流,又往前迈了两步,微微俯身,将耳朵凑近,一副认真聆听教诲的模样。
公仪尘这才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清的语调,不急不慢地问道,语气里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嫌弃:“你什么情况?为师教你的那些术法,为什么藏着不用?打得那般费力很好看?”
顾君笙闻言,眼底飞快地闪过一丝笑意,立刻低声解释,语气里带着点狡黠和讨好:“师尊明鉴。
弟子觉得,您亲传的术法精妙高深,用来对付他们,未免太抬举他们了。
用些八大宗门常见的术法与他们周旋,岂不更有乐趣,也更有…看点?”他悄悄抬眼看了看公仪尘的神色。
公仪尘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声音依旧压低,却带上了点斥责的味道:“强词夺理。最好速战速决,保存实力。
你一直表现得平平无奇,只会让他们觉得你好欺负,谁都想来踩一脚。
等到他们察觉你底细,用车轮战来耗你,就算最后能赢,也很伤身。
得不偿失。笨。”
顾君笙听着这看似责备实则满是关切的话,嘴角忍不住向上扬起,连身上伤处的疼痛似乎都减轻了不少。
他抬起眼,目光亮晶晶地看着公仪尘,带着点试探和惊喜,轻声反问:“师尊……您这是在关心弟子?”
公仪尘被他这直白的问话噎了一下,面上清冷的表情差点没绷住。
他立刻板起脸,甩给他一个“你想多了”的眼神,声音恢复清冷,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别想些有的没的。策略既定,就多用点脑子。
快回去,好好调息,准备下一场。”
顾君笙眼底笑意更深,知道师尊这是不好意思了。
他不再多言,恭敬地行了一礼:“是,弟子明白了,多谢师尊指点。”
说完,这才转身,步伐轻快地重返擂台区域,只是那挺直的背影,似乎比刚才更多了几分底气和锐气。
公仪尘看着他离开,这才几不可闻地轻哼了一声,重新端坐好,目光投向擂台,仿佛刚才那段短暂的师徒对话从未发生过。
然而,他微微放松的指尖和眼底那一闪而过的、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满意之色,却悄然落入了一旁始终沉默的无名眼中。
看台下的擂台战已然打响。
凌洲与顾君笙立于中央,四周是虎视眈眈的八大宗门弟子。
第一波攻势来自元道宗的赵莽,他手持一柄玄铁重锤,大喝一声“崩山击!”,锤风裹挟土系灵力砸向凌洲。
凌洲侧身避过,剑尖轻点锤身试图卸力,却被震得手腕发麻,连退三步。
“月影宗就这点本事?”赵莽嗤笑,攻势更猛。
紧接着,天剑阁的林萧手持“流光剑”,剑诀一引,“分光化影”术施展开来,数道剑影虚虚实实刺向顾君笙。
顾君笙并未动用师尊所授秘法,只以寻常术法“凝冰诀”格挡,冰盾在剑影冲击下碎裂,显得颇为勉强。
“看你能挡多久!”林萧冷笑。
围观弟子议论纷纷。
“这才刚开始就如此吃力…”
“两人对三百,车轮战下来,累也累垮了。要是我,肯定早早就认输。”
“月影宗人丁稀落,何必来自取其辱?”
“话不能这么说,规则允许,谈不上不公平,只怪他们自己势单力薄。”
也有刻薄声音响起:“我看那顾君笙就是绣花枕头,白瞎了仙尊那般人物做师尊,真是废物一个。”
景之听到后:“父亲,可要孩儿去教训他们。”
公仪尘吃着喝着异常轻松:“不就骂他几句,你紧张什么?”
景之凑近公仪尘耳边轻声道:“他虽然失忆变成凡人,终究也是景之的父亲。”
公仪尘一口茶水喷出来,赶紧捂住他的嘴:“嘘,小声点。别让他们知道,不然又不知道要闹出什么事来。”
接着,玄丹宗百草堂的孙薇并未近身,而是不断抛出“缠丝符”,绿色光索如毒蛇般缠绕二人脚踝,限制其移动。
元道宗丹霞堂的李焱则趁机掷出“爆炎丹”,火球轰然炸开,逼得凌洲狼狈翻滚才堪堪躲过。
“凌洲师兄,这么快就不行了?”李焱语带嘲讽。
金罡门的刘撼使一柄宽刃巨刀,刀法刚猛,“开山刃”带着破风声连连劈砍。
凌洲举矛硬接,虎口迸裂,鲜血染红剑柄,喘息粗重。
顾君笙见状,指诀一变,土黄色光晕升起“石壁阵”,暂时挡住攻击,但光壁明灭不定,显然支撑艰难。
“放弃吧!月影宗终究不成气候。”刘撼大吼。
嘲讽声更甚。
“还以为仙尊弟子有多厉害,不过如此!”
“早点认输,免得受皮肉之苦。”
战局似乎一面倒。
公仪尘在看台上,面色平静,眼神却微冷。虽是微冷,却若无其事的拿起面前果盘里的果子,吃了起来。
“阿尘,你还有心思吃果子?”无名望着公仪尘,由于围帽挡着,看不见他的表情。
公仪尘瞪了无名一眼,并没有说话。
而后他又拿起桌上的茶盏,饮了一口,又问边上站着的瑶光殿弟子:“宗内可有百花醉,或是醉千秋?”
那弟子没反应过来,回神后说道:“仙尊稍等,我这就去拿。”
那人走后,无名冷哼一声:“阿尘,你还有心思饮酒?”
公仪尘不慌不乱的说道:“怕什么,我相信阿笙。”
就在凌洲又一次被弯刀划破衣袖,身形踉跄之际,顾君笙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芒。
他假意结印防御,手指上的空间戒微光一闪。
下一瞬,挥刀砍向凌洲的幽冥宗弟子周崎动作猛然僵住,如同被无形锁链捆缚,维持着劈砍的姿势动弹不得,脸上满是惊愕。
场面瞬间一静。
不等众人反应,顾君笙朝凌洲使了个眼神低喝:“凌洲。”
凌洲心领神会,强提一口气,矛出如电,瞬间点中周崎穴道,将其击落擂台。
“怎么回事?”台下惊呼。
紧接着,挑战者一个接一个冲上,却都在接近二人时诡异定住。
顾君笙看似只是在勉力支撑防御,或用基础水系术法“水幕天华”抵挡远程符箓攻击,或用“移形步”闪避近身劈砍,但每当有人即将击中凌洲或他本人时,那诡异的定身便会发生。
凌洲则心无旁骛,专注攻击,矛指、掌风,每一击都精准落在被定住的对手身上,将其干净利落地清出场外。
两人配合越发默契,顾君笙防御牵制,凌洲一击制敌。转眼间,竟有三十人被这般诡异方式击败。
“他们用了什么妖法?”
“没看清…好像一旦近身就会…”
“是定身符?没见他们用啊!”议论声充满了惊疑和不忿。
战况激烈进行中,神梦阁那位年纪稍长的女弟子柳芸眯起了眼。
她仔细观察着顾君笙的每一个细微动作,尤其注意了他的手。
“不对,”她低声对身旁两位师妹白芷和茯苓说,“不是术法,也不是符箓,是他手上那枚戒指有古怪,每次定身,戒面都有极微弱的空间波动。”
她快速吩咐:“白芷,茯苓,你二人擅长幻心诀,等下听我指令,同时对他施展‘镜花水月’,干扰其神识,不必求伤敌,只需让他瞬间失神,无法催动戒指。
我来布‘如梦似幻阵’,强行将他拉入幻境核心。”
“是,师姐。”
就在又一名弟子被定住、凌洲挥剑欲攻的刹那,柳芸娇叱:“就是现在。”
白芷与茯苓应声而动,眼中紫芒一闪,无形神识冲击如同两根细针,直刺顾君笙眉心。顾君笙正全神操控戒指,猝不及防下,神识剧震,动作瞬间僵滞。
与此同时,柳芸早已暗中布下的阵法符文骤然亮起,粉色雾气凭空而生,迅速包裹住顾君笙。
“不好!”凌洲惊觉,回身欲救。
但已然迟了。
顾君笙眼神瞬间变得空洞迷茫,身体僵在原地,仿佛神魂已不在其内。他已被彻底拉入了神梦阁编织的幻境之中。
那枚空间戒的光芒黯淡下去。擂台上,一直以来的诡异定身效果消失了。
全场先是死寂,随即爆发出更大的哗然。
“是神梦阁的幻术。”
“成功了,定住他了。”
“哈哈!没了那诡异手段,看他们还怎么嚣张!”
“只剩一个凌洲,强弩之末罢了。”
凌洲脸色骤变,立刻闪身护在僵立不动的顾君笙身前,长矛横胸,面对周围重新逼上来的、面带狞笑的各派弟子,额角渗出冷汗。
战局,瞬间反转。
擂台上,顾君笙与神梦阁两位女弟子白芷、茯苓的对决陷入了诡异的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