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强忍着剧痛和魔种的翻腾,盘膝坐好,努力集中精神。
一丝微弱的神力艰难地从四周汇聚过来,在他身体周围形成一层薄薄的光晕,试图压制体内狂暴的魔气。
时间一点点过去。
半个时辰后,陌尘身上的冷汗终于少了一些,脸色虽然依旧苍白,但呼吸稍微平稳了些。
他缓缓睁开眼,眼中是深深的疲惫和无奈。
“识海里的树灵被夺走…果然不行…”他低声自语,声音干涩:“光靠这点法力,想压住魔种,差得太远了…”
他试了试,只要不动怒,不剧烈波动情绪,勉强还能维持个表面的平静。
他撑着虚弱的身体下床,刚站稳,心头突然像被针扎了一下,一股强烈的悸动传来。
“是狐族共生咒,月尘。”
陌尘眼神一凛,顾不上身体的虚弱,立刻将神识散开,细细感应。
那股微弱的、属于月尘的独特气息,像风中残烛,断断续续地指向一个地方。
长乐宫的青云殿。
没有丝毫犹豫,陌尘的身影在原地一晃,如同融入空气的影子,悄无声息地朝青云殿的方向疾掠而去。
陌尘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青云殿内。月尘被粗粝的绳索捆在冰冷的石柱上,低垂着头。
“阿玄,阿玄醒醒。”陌尘拍着他的脸颊,声音带着急切。
他手上捏诀,灵力汇聚,就要斩断那绳索。
月尘猛地惊醒,看清来人,眼中先是惊喜,随即化为更深的恐惧:“小陌,快走。
这绳子连着阵法,你一用灵力,君笙和寂暝立刻就会知道。”
“别说话。”陌尘眼神决绝:“这次要是能回去,就算寒毒发作痛死,我也绝不回头找他。”
月尘的眼尾瞬间泛红,声音哽咽:“师兄…都是因为我…你才卷入这里…才和他纠缠不清…神君的死也是因为我…你们之间的误会都是因为我…我对不起你…”
陌尘:“别说了,我都知道。”
月尘:“师兄可会责怪我,恨我。”
陌尘:“怪,肯定怪,也恨,恨自己多管闲事。小时候的他,明明不是这样的,怎么越长大,杀戮之心更重。
他想要做什么从来都不和我商量,只知道杀人。
戾气太重,这样的他,让我公仪尘如何处理,如何面对他。”
这是月尘第一次见公仪尘流泪。
他敏锐的狐狸耳朵微动,脸色煞白:
“他们来了,快走,别管我。如果我的死能换你心安,我情愿死去,也不要活着看师兄受苦受难。”
“终于肯叫我师兄了?”陌尘心头一酸,却不管不顾,倾尽所有力量,猛地斩向绳索,绳索应声而断。
“走!”陌尘拉起月尘。
两人刚冲到殿门口,君笙冰冷的声音已经阴森般传来:
“小尘儿,准备去哪里?”
月尘眼中闪过最后的决绝,九条虚幻的狐尾瞬间爆发璀璨光华,化作一个坚固无比的结界,将陌尘和自己笼罩在内。
他对着陌尘急促地说道:“师兄,你救不了我的。
听我说完,以后不管是白川还是君笙给的汤药都别喝。
千颜丹更不能吃,那药里掺了东西。”
结界外,君笙的攻击如同暴雨般落下,震得光幕剧烈颤抖。
月尘嘴角溢血,却死死撑着。
陌尘心神剧震:“千颜丹果然有问题?
里面是什么?”
月尘看着他,眼神悲悯又焦急:“吃满三十年…那丹药会…会让你…为君笙诞下子嗣,我要你以性命发誓,绝不吃它。
发誓。
师兄在小狐狸心中是神圣不可侵犯的,我不想一身傲骨,战功赫赫的公仪尘变成自己徒弟床榻上的柔弱公子。答应师弟,照顾好自己。”
看着月尘在君笙狂暴攻击下痛苦不堪却仍坚持的眼神,看着那不断碎裂又艰难维持的光幕,陌尘心如刀绞:“好,我公仪尘以性命发誓,绝不喝他们端给我的药,绝不吃千颜丹。”
月尘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染血的手指轻轻拂过陌尘的脸颊,带着无尽的眷恋:
“师兄在我心中…永远如高山雪莲…清冷高洁…你不该被他们算计…
不该被他这样欺负…君笙他不配做你的徒弟,孩童时就说出那种话,怎么看他都不顺眼。”
他咳出一口血,声音微弱下去:“要是…要是他还是不放过你…你会怎么选?”
陌尘张了张嘴,还未回答。
“轰——!”
结界在君笙的全力一击下,轰然破碎。
狂暴的能量将月尘震飞出去,陌尘则瞬间被一只冰冷有力的手臂圈入怀中。
“神神秘秘的,说了什么?”君笙的气息喷在陌尘耳畔,带着危险的意味。
月尘挣扎着撑起身体,看着君笙,眼神充满了鄙夷和愤怒:“君笙…天脊山脉初遇时…你可不是这般模样…你若是真在乎小陌…就不该伤害他…欺辱他…”
君笙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手臂收紧,将陌尘禁锢得更牢:“我的小尘儿,疼他还来不及,怎会欺辱?”
陌尘抱着月尘的脸:“小狐狸,小狐狸镇定点。”
陌尘:“阿笙,算我求你,不要伤害小狐狸,他没错,错的是我。都是我狂妄自大,自以为是惹出来的事。”
月尘看着他虚伪的脸,忽然露出一个凄绝又解脱的笑容:“别求他,他不配。
再见,师兄。”
他猛地抬手,凝聚最后一丝力量,就要朝自己天灵盖拍下。
“想死?没那么容易。”君笙眼神一厉,空间戒光芒一闪,月尘的身体瞬间被无形之力定住,动弹不得。
“君笙,你变态,疯子。你就是见不得我们好。”月尘绝望地嘶吼。
“阿笙。”陌尘心如刀绞,声音带着破碎的祈求:“你放过他,只要你放过他…我…我自愿跟你回去…再也不逃了…”
君笙低头看着怀中人哀求的眼神,心中戾气更盛:“同样的招数?以为还有用?
为了他‘自愿’跟我回去?”他嗤笑一声,捏住陌尘的下巴:“小尘儿,这样显得我很没面子。”
“不要再造杀孽了…”陌尘眼中是深不见底的悲哀。
“杀孽?”君笙像是被这个词刺痛,声音陡然拔高:“我杀的都是该死之人。
我若想成神,早就是神。
一念之间,是神是魔,在于你,你想让我成神还是成魔?”他周身魔气翻涌。
“当真狂傲不羁,原来我才是那个天大的笑话…”陌尘喃喃道,猛地用力想推开君笙冲向月尘。
“定,封。”君笙反应极快,繁杂的法诀瞬间完成。
强大的封印之力再次降临,陌尘的身体被彻底定在原地,一身修为也被压制得只剩微末一丝,连手指都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看着。
君笙松开他,转向月尘,眼神冷酷得如同万载寒冰:“小尘儿,好好看着,看看你这位师弟的‘千面神心’,是如何离开他的身体。”
他对寂暝下令,声音毫无波澜:“动手。”
寂暝面无表情,五指瞬间化作锋利的黑色利爪,毫不犹豫地刺向月尘的胸膛。
“不~不,不要这样!!!”陌尘目眦欲裂,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悲鸣,却连一丝声音都发不出,只有泪水汹涌而出。
利爪刺入,血肉分离的声音清晰得令人作呕。
月尘的身体剧烈抽搐,剧痛让他连惨叫都发不出,只有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倒气声。
他的眼睛死死盯着陌尘的方向,充满了无尽的痛苦和…最后的恳求。
寂暝的手在月尘胸膛内摸索着,猛地一掏。
一颗散发着七彩琉璃光芒、仍在微微搏动的心脏,被硬生生挖了出来。
鲜血如同喷泉般涌出。
月尘的身体瞬间失去了所有支撑,软倒在地,光芒一闪,化作了一只失去了生机的、毛色黯淡的九尾银狐。
寂暝看着手中跳动的心脏,眼中闪过一丝贪婪,毫不犹豫地将它按向自己的胸口。
七彩光芒没入他的身体。
接着,寂暝似乎觉得还不够,利爪挥动,对着地上那具毫无反抗的狐狸本体,开始了残忍的肢解…
整个过程,陌尘被死死定住,封印压制。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看着月尘被开膛破肚,看着那颗温暖的心脏被挖出。
看着他变回狐狸,看着他被分尸,看着那曾经灵动狡黠的眼睛彻底失去光彩。
他的世界在眼前崩塌,碎裂成一片猩红。
心口传来比魔种发作更剧烈的、撕心裂肺的痛楚,仿佛他自己的心也被生生剜了出来。
绝望和恨意如同毒藤,瞬间缠绕住他的神魂,几乎要将他的理智彻底吞噬。
魔种在他体内疯狂冲撞,却被封印死死锁住,带来更深的痛苦。
月尘在彻底失去意识前,那涣散的瞳孔似乎还在努力聚焦在陌尘脸上,嘴唇无声地开合着,用尽最后一丝气力传递着唯一的执念:
“记…住…你的…誓言…”
然后,那点微弱的光,彻底熄灭了。
寂暝完成了他的“叮嘱”,地上只剩下一片狼藉和刺目的血红。
束缚解除,封印仍在。
陌尘如同被抽走了所有精气,瘫软在地,一身仙尊傲骨,就此消散。
他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君笙,那里面翻涌的恨意如同实质的岩浆,几乎要喷薄而出。
声音嘶哑颤抖,每一个字都淬着血与毒:
“君笙……我恨你……恨你入骨……如此待我……于你……究竟……有何好处?!”
“怎么心疼他了,他死了,你救不了他要不你承认心里有我,是爱我的,还是告诉我那年拿我的空间戒带着他去了哪里?”君笙问道。
“你……”
陌尘情绪波动太大,魔气翻涌间,他再也撑不住了,倒地昏死。
“晕,又是这样。
哪有一点仙尊的样子。
宿命织的网再密,也拦不住我踏碎星河的脚步;天道设的局再险,也困不住我挣脱枷锁的心!
别问我为何与宿命为敌,只因我命里的每一步,都该由我自己踩在脚下,而非任人编排,我的小尘儿只需要待在我身边,看我如何一步步踏上那个位置就好。”
小剧场
月尘:师兄,君笙只想你吃喝玩乐,躺平,想把你占为己有又怕你想要自由,给你一个金丝笼,又想给你一片天空。
公仪尘:别说了,从今日开始,就让分身顾陌尘应付他,我睡了。
月尘:师兄,你是真的恨他吗?
公仪尘:爱恨情长,长痛不如短痛。恨与不恨又能怎么样?我本无情,生性寡淡凉薄,他就好像一束光,强行进入我的生活中,缺了这光,就是漆黑一片。师兄怕黑。
无名:公仪尘你要是对他有感觉,就别收他为徒,好好成为道侣就行,为什么要搞这出。
公仪尘:因为他的母神的关系,只能收他为徒。
哎,本体都十万岁了,让我如何面对他一个千岁的小孩。
无名:你要抱着这样的心态,就永远不会有收获。哪天你要是抱着豁出去的心态,心里只有他,说不定会有所改变呢。
公仪尘:也许吧,会有那么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