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也算救了他们一命。”君笙收起浮尘珠,低声自语。
他再次回到下界的不死树族领地,脚步不由自主地走向那座熟悉的半月阁。
推开门,里面依旧空无一人,只有尘埃在光柱中飞舞。
空气中仿佛还残留着那人清冷的气息。
君笙走到陌尘常睡的床榻边,缓缓躺下,枕间似乎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树木清香。
他环顾四周,目光扫过那些与陌尘有关的物品,最终定格在紧闭的门扉上。
沉默良久,他起身,最后看了一眼这承载着无数回忆的地方,身影化作流光,御空而去。
就在君笙离开不到半日,空间一阵波动,月尘抱着几乎失去意识的陌尘,跌跌撞撞地出现在了半月阁内。
“小陌,坚持住!我找找白川的药方或者千颜丹!”月尘将陌尘小心地放在榻上,立刻像没头苍蝇一样在殿内翻找。
书架被翻得乱七八糟,书格间隙被拉开,却一无所获。
就在他几乎绝望时,一本厚重的典籍中,滑落出一封没有署名的信。
月尘急忙捡起,展开:
“公子陌尘亲启:
仆白川顿首,惶愧万端,深负公子信重。
千颜丹之秘,实非仆所愿言,然事已至此,不敢再欺。
此丹确无解方,服之容颜永固,难复旧观。
公子所罹寒毒之反噬,仆亦无良策可抑。
昔时于朝阳殿三载安然,非仆之功,实赖少主君笙以奇毒‘焚心’相佐,以毒攻毒,暂压寒魄。
然‘焚心’歹烈,久服必损根基,令公子神疲体虚,嗜睡难醒。
仆忧公子玉体,故擅停其药,未料寒毒竟复炽若此!痛悔无极!
更有一事,仆惶恐相告:千颜丹若足三十年之数,可逆乾坤,令公子身具坤泽之体,孕嗣可期。
然此丹寒毒,如跗骨之虫,除却身殒道消,重入轮回,别无解脱之法。
纵使轮回,恐亦有他厄相随,仆亦茫然。仆自知罪孽深重,炼此不祥之物,愧对公子,万死难辞。
惟愿公子珍重,善自摄养。
仆白川泣血再拜。”
月尘捏着信纸的手剧烈地颤抖起来,眼睛死死盯着那几行字,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尽。
“三十年…孕嗣…身殒道消…别无解脱…”
这些字眼像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心上。
他猛地看向榻上昏迷不醒的陌尘,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恐慌和愤怒:“小陌说他吃了十六年…只要活着就不能停…一直吃下去他就会…不行!
绝对不能让君笙再靠近他!
绝对不行!”
他扑回榻边,将陌尘冰冷僵硬的身体紧紧揽入怀中,用自己的体温和灵力拼命地暖着他,仿佛这样就能驱散那可怕的言语。
“白川!你这个庸医!混蛋!炼的什么鬼东西!
连自己都不知道后果的丹药也敢拿出来?!还神医?别让我找到药方!找到我立刻毁了它!”他对着空气咬牙切齿地低吼。
“阿玄…”陌尘似乎恢复了一丝意识,嘴唇艰难地翕动,声音微弱得如同气音:“去…神…君…殿…”
“好好好!去神君殿!我们这就去!”月尘此刻只想满足他的一切要求,立刻发动空间传送。
光芒闪过,两人出现在曾经庄严辉煌的朝阳殿内。
此刻,这里死寂一片,空旷得可怕。
月尘将陌尘放在朝阳殿柔软的软榻上,立刻四处搜寻,希望能找到一丝人迹,或者有用的东西。
几个时辰后,他一脸沉重地回来。
“小陌~”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整个昆虚界…空了。
一个人都没有了。连青鸾城的凡人…也都不见了。”
“阿玄…我…”陌尘刚想说什么,猛地一阵剧烈咳嗽,竟又呕出一口暗红的鲜血,染红了胸前的衣襟。
“小陌!”月尘吓得魂飞魄散,扑过去扶住他:“别说话,别动用灵力。你…”
一个疯狂的念头闪过他脑海,“…我把寒毒引一部分到我身上,我来替你分担。”说着就要运转功法去吸附那刺骨的寒气。
“阿玄…去…”陌尘艰难地阻止他。
“去哪里?!”月尘急切地问。
“去…月云星…”陌尘的声音几不可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他竟强撑着,调动起体内仅存的一丝混乱灵力,试图构筑传送阵。
月尘看出他的意图,立刻将自己的灵力毫无保留地灌注过去:“我来助你!”
空间剧烈扭曲,这次传送漫长而痛苦。
十天后,两人终于狼狈地出现在一颗陌生的星域上。
这里风景奇美,碧空如洗,远处是连绵的雪山,近处是一汪如镜般清澈的巨大湖泊,湖边绿草如茵,繁花似锦。
月尘顾不得欣赏,立刻在湖边寻了处平坦之地,施展法术。
片刻后,一座简洁却雅致的木屋拔地而起。他将虚弱不堪的陌尘抱进木屋安顿好。
接下来的几天,月尘一边照顾陌尘,一边在附近探索,试图找到能缓解他痛苦的东西。
功夫不负有心人,他在一处隐秘的山坳里发现了一眼氤氲着乳白色雾气的泉水,泉水散发着温润的灵力波动:“这竟是一眼罕见的疗伤月泉池!”
“小陌有救了!”月尘欣喜若狂,立刻冲回木屋,小心翼翼地抱起陌尘就往月泉奔去。
到了泉边,他将陌尘放下。
“阿玄…我自己来…”陌尘挣扎着想自己脱衣下水,但他的手指连衣带都解不开,眼睛也虚弱得几乎睁不开。
“你眼睛都睁不开,逞什么强!我来!”月尘心急,直接上手去解他的衣带。
“不…我自己…”陌尘下意识地抗拒,伸手去挡。
两人在泉边拉扯起来。
月尘情急之下用力一扯,陌尘本就站立不稳,脚下一个踉跄,“噗通”一声直接栽进了月泉池深处。
“小陌!”月尘大惊,立刻跳下去把他捞了上来。
陌尘呛了水,伏在岸边剧烈地咳嗽,脸色更加苍白。
月尘看他咳得撕心裂肺,心疼又懊恼,凑过去就想给他渡气:“别怕!我给你…”
“阿玄!”陌尘猛地抬起一只手掌,死死抵在月尘凑近的脸上,声音带着气恼和虚弱的抗拒:“不要这样!再这样…
我要生气了!”
月尘被他抵着脸,看着他那副明明虚弱不堪却还要强撑疏离的模样,连日来积压的担忧、恐慌、嫉妒和那封信带来的冲击瞬间爆发了。
他一把挥开陌尘的手,眼神执拗地盯着他:“生气?我还从未见过你生气!生给我看看啊!”
陌尘被他噎住,又是一阵咳嗽,说不出话。
月尘看他咳得难受,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情绪,语气放缓:“好了…我先带你回木屋躺着。
饿不饿?我去弄点吃的。
这地方风景这么好,肯定有野味。
你等我。”说完,他转身匆匆离开,像是要逃离这令人窒息的气氛。
当他提着处理好的猎物回来时,却看见陌尘并没有躺在木屋里,而是独自一人坐在湖边那棵巨大的垂柳下,闭目打坐,试图冥想。
“小陌?可是恢复了一些灵力?”月尘走过去,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陌尘睁开眼,眼神依旧黯淡,摇了摇头:“没有。”
“哦…”月尘的期待落空,将手中的猎物晃了晃:“那…吃点东西?”
“不了,”陌尘撑着树干想站起来:“有点累,再去躺会儿。”
“小陌!”月尘突然叫住他,声音前所未有地严肃。
陌尘脚步一顿,疑惑地回头:“阿玄,你…”
“不要叫我阿玄!”月尘打断他,声音带着压抑的痛苦和爆发前的颤抖:“我承受不起!本来我不打算说些什么去刺激你,是你先不理我的。”
陌尘愣住了:“你怎么了?”
“我怎么了?”月尘一步步逼近,眼神灼热又痛苦地锁住他:“公子尘,你是真的不知道我的心意,还是装作不知道?!
你我相识相伴几千年!几千年!
而你和君笙才认识多久?为什么?为什么你能为他做到如此地步?
你为他付出一切,甚至把自己搞成现在这副模样!
你这样对我,公平吗?!”
他的声音越来越高,带着控诉:“你就真的不怕…不怕有一天,我和你…倒戈相向吗?!”
“我…”陌尘被他逼问得后退一步,脸色更白:“我不喜欢阿笙!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他试图否认,眼神却下意识地闪躲。
“哼!阿笙?叫得多亲切!”
月尘冷笑,那笑声里满是苦涩和自嘲:
“又在装不懂!每次都是这样!
你到底要逃避到什么时候?大胆承认你喜欢他又怎么了?我又不会笑话你!”他几乎是吼出来的。
陌尘被他逼到绝境,心一横,抬起头直视着他,声音清晰而冰冷:“承认就行了?好!我承认!我不喜欢你!月尘!
我从来只把你当做师弟!当做可以托付生死的挚友!仅此而已!够了吗?”
“呵呵…呵呵呵…”月尘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笑声却比哭还难听:“是吗?心里真的一点…一点都没有我的位置?”他眼中最后的光似乎熄灭了,只剩下疯狂的绝望。
“我不想伤害我们之间的情谊~”陌尘看着他眼中那骇人的疯狂,心莫名其妙的疼了起来,他捏紧拳头,试图安抚自己:“你也…别逼我…”
“逼你?”月尘的眼神骤然变得危险而偏执,嘴角勾起一个近乎残忍的弧度:“好!我现在就让你知道,什么叫逼你!
什么叫强迫!”
话音未落,他猛地扑了上去。
一把将陌尘狠狠抱住,力道之大几乎要勒断他的骨头。
另一只手粗暴地揪住陌尘的衣领,用尽全身力气将他向后甩去。
“砰!”陌尘重重地摔在木屋内的软榻上,摔得眼前发黑。
他还没反应过来,月尘沉重的身躯已经压了下来,带着不容反抗的力量,死死钳制住他的双手手腕按在头顶,膝盖则用力压住他试图挣扎的双腿。
“放开我!月尘!你疯了!”陌尘惊恐地挣扎,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慌乱。
月尘充耳不闻,眼神炽热而疯狂地盯着他苍白的唇,低头就要吻下去。
陌尘拼尽全力扭开头,躲开了那个充满掠夺意味的吻。
“不要!滚开!”极致的愤怒和屈辱瞬间冲垮了他本就脆弱的身体防线,喉头一甜,“噗——”
一大口鲜血猛地喷了出来,溅了月尘一身!剧烈的咳嗽让他蜷缩起来,几乎窒息。
“咳咳咳…你…阿玄…你太…太让我失望了…”陌尘艰难地说完这句话,眼前彻底陷入黑暗,昏死过去。
看着身下失去意识、唇边染血、脆弱得像一碰即碎琉璃的人,月尘眼中疯狂的火焰瞬间被浇灭,只剩下无边的恐惧和悔恨。
他颤抖着手,小心翼翼地擦去陌尘唇边的血迹,看着他苍白如纸的脸,心像被撕裂般疼痛。
最终,他做出了一个更偏执的决定。
他轻轻褪去陌尘被鲜血和冷汗浸透的衣袍,也褪去了自己的衣袍。
然后,他躺到陌尘身边,伸出双臂,将这个冰冷、昏迷、毫无反抗之力的人,以一种绝对占有的姿态,紧紧地、紧紧地拥入怀中,肌肤相贴,不留一丝缝隙。
仿佛这样,就能证明什么,留住什么。
次日清晨,微光透过木窗洒在榻上。
陌尘是被一种怪异的温暖和束缚感惊醒的。
他缓缓睁开沉重的眼皮,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月尘近在咫尺的、沉睡的侧脸。
然后,他猛地意识到,自己竟然一丝不挂!而月尘同样如此,结实的手臂还霸道地环在他的腰上,一条腿也压在他的腿上。
两人以一种极其亲密的姿态纠缠在一起!
巨大的羞耻和愤怒瞬间席卷了陌尘。
他猛地坐起身,一把扯过旁边的薄被盖住自己,声音因为震惊和愤怒而变了调:
“阿玄!你…你对我做了什么?”
月尘被他惊醒,睁开眼,看着陌尘惊怒交加的脸和裹紧被子的动作,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辨的情绪,随即被一种破罐破摔的冷漠覆盖。
他扯了扯嘴角,勾起一个没有温度的弧度,声音带着宿醉般的沙哑和一种残忍的平静:“公子尘以为是什么…那就是什么。”
“啪——!”
一声清脆响亮的耳光,狠狠地甩在了月尘的脸颊上。
力道之大,让他的脸瞬间偏向一边,留下清晰的红痕。
空气仿佛凝固了。
月尘保持着偏头的姿势,愣住了。
他缓缓抬手,摸了摸自己火辣辣的脸颊,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和一种被打懵的茫然。
陌尘胸膛剧烈起伏,眼神冰冷得如同万年寒冰,带着深深的失望和决绝。
他不再看月尘一眼,飞快地扯过散落在一旁的衣袍,动作带着从未有过的慌乱和愤怒,迅速穿戴整齐。
然后,他看也没看榻上脸上带着红痕,眼神茫然的月尘一眼,调动起体内残存的所有灵力,甚至不惜再次引动寒毒反噬的痛苦。
空间之力剧烈波动,他的身影在月尘惊愕的目光中,瞬间消失在原地,只留下空荡荡的木屋和一室死寂。